林雨桐苦笑,这个白展眉呀,真就是弄了一栋大别墅,给她孙女愣是拼凑了一个童话城堡来。放下话了,要是不答应叫孩子进去住几天,她就不说实验到哪一步了。这当然不是真话,但是她想叫孩子去住一住是真的。
两人之所以答应,那是因为白展眉病了。她去非洲考察新原料的时候,在那边染上了一种血液病毒,无传染性,但至今依旧无解。这次见到白展眉,她瘦了很多,背着人跟林雨桐说,“这东西染上了,不知道能不能活,还能活多久。我就想把我手里的项目完成了,也算我这一生有个交代!到了这份上了,才突然发现,有些可怜!一生都在追求这个追逐那个,可老了这些都不顶用。我有的东西在这种时候对我是没意义的!给孩子一个童话……是我想给吴钺的!也是……我欠了思业的!他小时候也喜欢这些东西……你就当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叫我把我对我儿子的亏欠,补给我孙女,成吗?”
林雨桐咋说呢?“不到那份上,看中医吧!不能彻底的治愈,但是带病生存还是能的。”
白展眉没言语,只那么看着她。
她到底是点头了,陪着四爷和孩子在白展眉打造的城堡里,住了三天。
这些没法跟孩子说呀,哪怕对奶奶没有感情,“但是白白是你的朋友,你记住你的朋友就好了。”
嗯!
回来的第二天,兴城宣布:仙人掌塑料获得成功,将于后年三月,上马仙人掌塑料项目。项目将于下个月在宿城启动。
而白女士,则住进了那个童话的城堡,马荣广请了医疗团队照顾她!
她躺在孙女躺过的小床上,她看着窗外盛开的鲜花。她好像拥有一切,可她知道,她其实一无所有。
电视打开,到处都是赞美她的声音。
拿起手机,刷到的都是她的消息。
她将会获得很多奖项,国内的,国外的。科学家里,白展眉的名字一定会罗列在其中的!
满足吗?满足!
失落吗?失落!
繁华过后,心里就如同那荒芜的戈壁。
秋雨淋淋,湿气吹不到北疆。北疆的戈壁,这几年已经变的有些模样了!沙棘一串串,沙枣坠在枝头,远处金黄的麦子一片,一望无际。点头机在麦田里,不住的点着头,好似对如今的景色有几分赞许。
到了地方,两口子牵着孩子,朝地头正在收割麦子的肖老师和沈老师走过去。年纪都不小的人,弯腰要镰刀收割麦子,什么感觉呢?就是踏实!
吴钺蹦跶着捡麦穗去了,瞧那欢脱的样子,好似这里比住在城堡还更叫她快乐。
肖老师直起身子,看林雨桐,“要么去干活,要么就回去,来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林雨桐就说去谈的几家企业,“……刘总是做硒土的,今年有新品,我想在农庄里大面积试用,还得您帮我去看看,这个东西到底怎么样。他们的实验数据是,硒土能叫各种果子的果面更加漂亮……”
肖宝怡就愣了一下,“你那边的面积可不小,这几年获利不错,这要是一个不谨慎,可就赔了,你还是慎重点吧!”
“不大面积的比对,看不出效果呀!”林雨桐接了老师手里的镰刀,那边四爷已经替换沈老师,“还是我们来吧,出一身汗踏实!”
踏实?浮华迷人眼,但愿你永远追求这一份踏实。
是啊!浮华迷人眼,身边处处都是浮华的时候,保持一种踏实的心境,特别不容易。
就像是苏荷,当年怎么想的如今想起的时候只是觉得幼稚,为孩子打算想奔着大城市,不得不走各种关系,希望能调动过去,且两口子调动的还不能相隔太远。只为这个工作,从孩子四岁,折腾到孩子六岁,两年的时间,才算是把事情给办成了。还是韦志同看在桐桐的面子上给帮的忙,两口子一起回了京城。
就像是团队里的人,最开始的时候都觉得跟着桐桐能分一杯羹,可当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之后又尝试着单飞。辗转几年一事无成,想再回来的时候,桐桐这边早已经是人才云集,用不上他了。
就像是当年的白警官,她不是当年的小警察了,在林雨桐打电话过问那个案子的时候,她特别热情,但却再不肯吐露半个字了。而后还隐晦的提点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并且表示:过度的关心,会把你拖进麻烦里!
人家是职责所在,其实并没有不对!
就像是王弼,住在对面,跟欧阳两个人把日子过的,那就不叫日子。丈母娘嫌弃女婿在一个小地方呆着,级别总也上不去!王弼懒的辩解懒的吵嘴,急着忙项目住单位了。欧阳又跑去单位,把一起加夜班的女同事魏敏给打了,举报王弼和魏敏作风不正派。有人正瞧着王弼不顺眼,顺势落井下石,四爷又得保王弼和魏敏,尤其是魏敏,一个职场女性,只是因为遇到过渣男落下了心理疾病,不用香水她就觉得遮挡不住那个人的味道,仅此而已。她不是个不正派的人,可如今这一闹腾,叫人情何以堪。
可世界本就是这个样子的,都是些在各种欲望中挣扎的人罢了。有人在变好,有人在变坏。
就像是绿林的股东们,当年都是出于关心,捐了那么一笔钱。而今绿林赚钱了,股东们到底是选出了代表,每个季度都要来查一次账目,之前的无条件信任,在金钱面前再也不存在了。
就像是吴钺十岁的时候,学校推广了一套广播体操,孩子回来一演示,林雨桐就高兴!这到底是把呼吸的法门给融进去了。
她才说要打电话给何平何教练呢,就听孩子说:“这是和平呼吸法。”
林雨桐彻底的愣住了,“和平呼吸法?”
嗯!体育老师说的!
林雨桐缓缓的放下电话:“和平——何平?”
还有什么不懂的吗?这事怎么说呢?能找谁说呢?何平是自己的教练呀!师徒两个争抢起来,样子好看吗?
何平没有打电话来解释,林雨桐也没有再打电话去问。
可随即一样做了教练的崔明和姚芳,却把这事给挑破了!姚芳是因为林雨桐教的法子才拿了个两百米冠军,之后就退役做了教练。她站出来说了,“这法子是吴桐的,当时何平并不管,是吴桐私下教给陪练……教练们才研究的。”
可何平也回应了,“这和平呼吸法,并非何平呼吸法。”
舆论哗然一片,林雨桐却没有再给予回应。只是之前还来往亲密的师徒,算是彻底的断绝了关系。
孩子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了,小心翼翼的看她,“妈,这呼吸法到底是谁的?”
是她的又如何?是我的又如何?这么重要吗?
孩子嘟嘴,“当然重要了!”
“任何一个行业,只要有名利的追逐,圈子就干净不了,懂吗?”
孩子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半晌才问了一声:“那我要是想骑马,练马术,将来也去比赛,你答应吗?”
答应啊!林雨桐就笑,“为什么不答应?你要真想学,我跟你爸给你建一座马场。”
孩子看她,“那些人那么对你,你还叫我去?”
“你不能只看见那些人呀!”林雨桐就说,“更多的是你没注意到的人!像是老瞿教练,像是后来成名的牛丽、马国强……你没听过他们的名声,但他们却一直默默无闻的在做。不能因为出了一个坏的,且被大众知道了,就说这行业坏透了,这是不对的!太阳里还有黑子呢,再亮的光,也有阴面,咱奔着光去,成吗?”
成!
转脸,孩子的脸笑的跟骄阳似得。对!就得这样,别管吃亏还是占便宜,斟酌利弊之后,叫能过去的,就都早早的过去吧!
这么好心境的孩子,练骑马也行!在戈壁里,他们真给孩子建了一座马场。远处是一道道胡杨林,近处是一片片的仙人掌,零星的点缀在戈壁上的是这几年来开垦戈壁种植仙人掌的人盖的石头房子。东边是农场,沙棘果挂在枝头,西边是油田,油田里麦子金灿灿一片。
穿着一身大红的小姑娘,骑在一匹小母马上,她抿着嘴角,小心的御马,抬起头来,微微眯眼!太阳的光撒下来,亮的刺人眼。
四爷拉着桐桐的手过去,一下一下帮孩子顺着马的鬃毛,他教孩子,“马和人是一样,是有脾气的!不管是选马还是选人,都要选叫你觉得踏实的。凡是不好掌控的,不是不得已,不要试图去掌控。求稳,永远比弄险更可靠!”
孩子咯咯咯的笑,“那爸爸干嘛选我妈?我妈最爱弄险!”
你妈弄险有什么关系?你爸稳当呀!你妈便是把泰山扔过来,你爸都能给接住。但你呢?你要知道,便是泰山压顶也能泰然处之,这不仅仅是心态,也是一种能力。而你,有这样的能力吗?
吴钺轻哼一声,扬鞭就走:“咱们走着瞧!”
不服气的样子取悦了父母,他们站在赛场边看着她,也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可他们却看不见——这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重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