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土的官路,自然不是联邦那般沥青混凝土铺就的柏油路,而是土路。
不过虽然是土路,但修建得也很平坦,几乎没有石子,马蹄踩在上面发出哒哒的声音,清脆好听。
沈白附着金焰的耳朵极为敏锐,他听出后面有马兽的蹄声,猜出是追兵过来了。
“猫儿姐,我去处理一下。”
沈白将缰绳交到少女手中,脚尖轻轻一点飞入空中。
轰!
平坦的土黄色官道被砸出个大坑,几十头马兽嘶鸣,追兵用力拉紧缰绳,才不至于被甩飞出去。
沈白慢悠悠地走出大坑,神情悠闲地仿佛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诸位,跟了我们一路了,有何指教?”
他青衫倜傥,而且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太过夸张,追兵们皆被镇住,没人敢上前接话。
“咳、咳。”一名锦服老者分开众人,从后方骑马过来,他在离沈白十米时就翻身下马,抱拳道:
“丹流增龙,敢问阁下是……?”
“我的姓名不说也罢,我只问你,你带着这些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一路跟来,想做什么?”
“凡是路过清风镇的人,我们丹流家有义务确认其是否会对旧土产生危害。”丹流增龙将手放下,背在后面冲下属做了几个手势。
——面前的青衫少年没有第一时间报上姓氏,这说明他有可能是联邦间谍!
“丹流家么。”沈白笑了笑,开始往前走去。
“手伸得真长。”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个字刚刚落下,对面的锦服老者就爆喝一声:
“他是人类,杀!”
沈白眼中金焰划过,也不思考为何自己会被看穿,而是立刻全力爆发,金色的火焰如同陨石雨,精确地将追兵和他们胯下的马兽焚烧成渣。
看着满地的尸体残渣,沈白压下翻滚的气血,他的喉咙里出现了腥甜的味道,在刚刚的刹那间,丹流家族的天赋能力也作用在了他身上。
“奇怪……刚才是怎么被他看出来的?”沈白喃喃自语,也不清理现场,大摇大摆地离开。
回到马车上时,沈白向少女问出了这个问题。
“猫儿姐,我觉得自己装的很像,没有露怯,对方虽然会有怀疑,但也不可能突然暴起杀人。”
“因为这是旧土啊,亲爱的,畸变种虽然和联邦人类很像,但性格上的不同也是有的,譬如对领地的占有欲。”
“哦……”沈白想了想,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我说的那句‘手伸得真长’是破绽对吧?对于丹流家族来说,统帅清风镇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就算是王族,也不能质疑他们管理自己族地的权力。”
“是啊,亲爱的,所以我们还去涌城么?”
“去!当然要去,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畸变种,对他们很感兴趣。”
沈白哈哈大笑,一边和猫儿姐说笑一边赶路。
……
同一时刻,涌城外。
小骆披着黑甲,骑在拥有八条粗腿的马型凶兽身上。
父亲叫老骆,儿子自然就叫小骆。
小骆和同袍一起,穿着相同制式的黑甲,骑着凶兽,离涌城越来越近。
旧土之上,一城之防卫军,肩负着很多职责,他们不仅要守城,还要对外出征,甚至城内治安也要管,那些难以解决的强人悍匪,大多是训练有素的防卫军成功缉拿归案的。
这些防卫军,除了最高位的统领们外,都是奴族,城主每年会专门拨款,收集大量资源,让他们修炼人类武道。
在旧土,服侍贵族和参军这两条路,对于奴族来说已经是顶好的选择了,前者相当于“靠近权力中枢”,后者则走的是“自己获取力量”这条路。
对于小骆来说,自然更喜欢后面一条路。
他还是个孩童时,便跟着老爹一起走街串巷、售卖兽杂汤,老骆从不允许别人赊账,即使得罪老主顾,也要当面把钱结清,即使只是几毛碎银,老骆也要把它们紧紧攥在手中。
老骆就这么一点点地将小钱攥在手心,最终卖掉推车,兑了一间临街的铺子,凭着这些年的积蓄,将儿子送到了涌城防卫军。
受到父亲的影响,小骆也打心眼里觉得“能握在手心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侍候贵族老爷,荣华富贵全然系于他人一念之间,哪有掌握力量来的自在?
如今,小骆已经当上了涌城防卫军的百夫长。
这名听着霸气,但放在庞大甚至臃肿的防卫军中,实则是芝麻绿豆的小军官,攒十年俸禄,才能在城内购买一处房产,但这对于小骆来说也够了,他还年轻,现在手下有七十几号人,连人带马也能出城冲杀剿匪。
按照官位大小来看,他和城内的“河东牐官”权力不相上下,但吃兵饷的,永远是底气更足的那个。
真要有什么席卷全城的意外发生,刀子和拳头才是真理!
尘烟滚滚,在距离涌城外十公里的地方,小骆轻轻一夹马肚,这头通人性的坐骑便小跑着来到队伍最前方。
百夫长是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在危机四伏的野外,小骆自然会隐藏在队伍中间,防止人家擒贼先擒王,可若是临近城下,他就必须走在最前面,向城头士兵出示放行令牌。
小骆太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了,作为一个兽杂汤小贩的儿子,爬到百夫长这一步,他的经历简直可以写成一部血泪史,踩的坑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很多道理。
然而在今天,当小骆看清城墙下黑压压的一群时,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在回城的路上,遇到了拦路的不速之客,这是很棘手的问题。
更棘手的是,这些人……他都认识。
在短暂的沉默中,小骆轻声道:
“兄弟们,一会儿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动,更不要拔刀。”
小骆不等属下回话,肚子去往城墙下。
到了地方,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属下,参见都统!”
“嗯。”
被他称为都统的男人轻哼,冷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
“百夫长骆,从此刻起,解除你的职务……带走!”旧土的官路,自然不是联邦那般沥青混凝土铺就的柏油路,而是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