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定海出来打骂了数次,罗三娘出来哭喊了几次,周则不为所动,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起初,街坊路人们以为周则任性妄为,还有人责怪他不孝。
但是,没过多久,周则和虞珺娘的事情,也不知被谁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当科进士欲娶北里伎为妻,却因为门户之见无法如愿,故而只能静坐在家门之前无声抗议……这等才子佳人的八卦逸闻,在整个长安城顿时飞快传了开来,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快,周家附近的坊市几乎都知道了此事,再加上《梁祝》话本的传开,爱情和门户这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再一次被拉入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而且,这股舆论的风潮,越刮越烈,逐渐蔓延到整个长安城,甚至隐隐有着向外扩展的倾向。
东都洛阳,思恭坊,杨氏别苑。
杨玉环裹着一身狐裘,身旁燃着紫氲檀,正瞧着《梁祝》话本,看的出神。
这一套话本,她也不知读过几遍了,书页上写满了批注,有些妙语还专门摘录下来,单本誊着。
这话本除了故事,杨玉环最钟情之处有二。
一处是祝英台临死之前,说的一段话,大意便是何为真情?究竟是坐拥富贵和权势,快活一生?还是与灵魂共鸣之人,安乐清贫?
另一处乃是全书的尾阙,正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的那首词。
正读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女官的告声,说是万春公主来了。
杨玉环放下话本,就见到尹玉一边大步流星的进了书房,一边又说道:“娘子助我。”
见尹玉一身襦裙,但说话做事却大大咧咧,一副男子做派,杨玉环皱眉道:“三郎说了不止一次,女儿家平日里要言行得体。”
尹玉没理会杨玉环的说教,坐在胡椅上,开口说道:“我在长安城有一好友,出身平康坊,名为虞珺娘。”
杨玉环:“听你曾提起过,怎么了?”
尹玉:“当科进士周则,欲娶虞珺娘为妻,奈何门户之见,被家中大人阻拦。”
杨玉环:“周则?”
尹玉拍了拍案台上的《梁祝》,说道:“就是那周钧的兄长。”
杨玉环一愣。
尹玉继续说道:“那周则也是义气,取了一团席,每日静坐在家门前,风雨无阻,只是寄望于家中大人回心转意。”
杨玉环听到这里,不禁感慨道:“这周家子倒是用情至深。”
尹玉急道:“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难道就如《梁祝》中的那般,眼见他们二人被生生拆散?”
杨玉环朝尹玉问道:“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可是那虞珺娘告诉你的?”
尹玉:“不是,虞珺娘性子坚毅,断然不会求助与我。是平康坊南曲中,另有一人写信,将事情的原委统统告诉了我。”
杨玉环点点头,又为难的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是别人的家事,怎么好专断干涉?”
尹玉见杨玉环不应,着急喊道:“说什么父母之命,又谈什么媒妁之言,到头来,在人世间走这一遭,却都是为了别人而活!”
听见这话,杨玉环身体微微一颤。
瞧见案台上的《梁祝》,尹玉拿起来翻到最后一页,指着尾阙对杨玉环大声说道:“娘子可知情为何物?什么门户、什么财富、什么权势,皆是过往云烟,倘若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这一生一世即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杨玉环看着尾阙,轻轻念出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轻叹一声,杨玉环对尹玉无奈说道:“好吧,且与你一起去向三郎说说情,看看他有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