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孙阿应走过来,对周钧小声说道:“周二郎,你瞧对面那些人。”
后者闻言一愣,朝街边看去,只见五个以破布裹成鬃袍的刀客,站在街边,又看向廨所旁的长行商队,窃窃私语。
周钧朝他们仔细看去,只见那些男子腰间有马刀,身后又背着劲弓,在长袍下摆还能隐约看见皮铠。
周钧朝孙阿应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孙阿应:“刚进玉门镇,他们就盯上来了。”
周钧看了几眼,没等他开口说话,那五个男子上了马,一阵风般绝尘而去。
周钧紧锁眉头,对孙阿应说道:“把此事告诉金家的申叔公,告诉他们小心为上。”
孙阿应点了点头。
当天入夜。
周钧坐在廨所的后院里,抬头看着夜空,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一阵凄清悠幽的箫音,从墙院后方而来。
周钧走出院门,只见祆教圣女拓跋怀素,一身白袍衣袂飘飘,一头青丝轻舞飞扬,宛如谪居世间的仙子一般,站在高高的关墙之上,对着皎洁而又明亮的圆月,轻轻吹着声若呜咽的洞箫。
静静站在原地,周钧听完了整首曲子,心中莫名一阵悲切,开口问道:“此曲何名?”
拓跋怀素背对着周钧,先是收起了洞箫,又戴上了面具,开口说道:“无名之曲。”
周钧摇头:“可惜。”
拓跋怀素:“无论是曲子,还是人,终有一天总会散尽,即便有了名字,也不过是给后人徒留悲戚。”M..
周钧听着无奈,朝拓跋怀素说道:“左右也是无事,下来说话吧。”
拓跋怀素轻轻一跃,整个人宛如鹳鹤点水一般,从半空中滑翔而落,又稳稳的停在地上。
周钧对拓跋怀素问道:“你曾经说过,你有位师傅,又有一位师姐,这样看来,祆教之中还有宗门一般的存在?”
拓跋怀素:“我入祆教之时,师傅拥有百名侍火女,皆在祆祠中修行。”
周钧:“修行?平日里学习什么?”
拓跋怀素:“祆术,祭礼,通灵,古药,受魂……”
周钧打断她道:“何谓受魂?”
拓跋怀素:“侍火女想要成为祆教圣女,就必须脱离人伦,抛弃七情六欲,腾空躯壳中的一切,来迎接神性的降临。”
周钧眉头紧锁,这听着不是好事,问道:“如何做?”
拓跋怀素:“需要完成一系列的试炼。”
周钧:“什么样的试炼?”
拓跋怀素深吸一口气,说道:“有上百种能够致人死命的毒药,师傅每次将它们调和在一起,再令每人吞食一些,让我们在死和生的边缘不停徘徊,忍受着那种能够逼疯常人的痛苦。当我们熬过去之后,下一次毒药的剂量会加大,而且毒性也会加强,让我们在痛苦中逐渐遗忘人类的感官。”
“在地下深处有那种狭小的甬道,我们必须爬进甬道,眼睁睁的看着洞口被封住,接着在黑暗、孤独和饥饿中熬过数天。”
“还有,在峡谷的谷底,有数不尽的蛇虫……”
周钧抬手打断了拓跋怀素的话:“够了,不用再说了。”
拓跋怀素静静看着一脸感慨的周钧,不再言语,冰冷的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波动。
周钧思虑了很久,才对拓跋怀素说道:“姑且不谈你师傅的这些试炼,是否有用……即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我也不认为它们要比人高贵;更不认为,那些神灵,值得我们采用自残的方式,去向它们靠近。”
拓跋怀素盯着周钧。
周钧说道:“打个比方,倘若神灵已经定下了命数,在未来将要降下一场灾祸。祆教的教义是寻找出一位救世主,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你是否想过,即便只靠那孤单单的一人,能否扭转乾坤,更改命数?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但是……百人、千人、万人站在一起呢?”
拓跋怀素若有所思。
周钧:“常常有人言道,英雄造时势,我倒认为,想要改变历史,创造出一片天地,仅仅依靠一个英雄,是远远不够的。只有依靠所有人结合在一起的力量,才能够完成凡人所无法企及的目标,甚至能够推翻神灵原本制定好的一切,在无尽的黑暗和灾厄之中,开辟出一个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