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挤到李府的大门外,周钧拿起鱼符,呈给李府的门房,口中又说道:“某是河西互市监,代武威郡刺史,入京专为述职而来。”
门房里的仆从,连周钧的鱼符都未看,只是瞥了一眼他的官袍便开口说道:“六品的外放官?又没有紧急公务?领了号牌,门外排队去!”
周钧听了一愣,刚想发作,回头一看,却见到不少五品、六品的京官,也在大门外的队列之中,不禁叹了口气,领了一面写有数字的号牌,离开了李府大门。
站在门外,周钧清点了一遍排队的人数,又看了手中的号牌,发现自己今天根本无法入内。
无奈之下,周钧只能来到场院外的大树下,思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坐下,周钧在树下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柳载,柳夷旷。
数年未见,柳载起初见到周钧时,也没回过神来。
待得二人仔细一看,才认出了彼此。
周钧笑着抱住柳载,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又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夷旷。”
柳载也是一脸喜悦,朝周钧问道:“二郎来这里做什么?”
周钧拿出手中的号牌,一边展示给他看,一边叹气。
柳载也是拿出一个一般模样的木牌,脸上也是无奈。
二人对视,接着大笑。
反正今日也无法进入李府,周钧和柳载索性离开平康坊,在附近找了一家酒肆,开怀畅饮。
柳载先是对周钧说道:“我在御史台里,可是听过不少你的事情。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引得人们争相传告,如今的周二郎,可算是大唐官场上的红人。”
周钧摇头道:“什么红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柳载:“做了一件大事,或许还是运气好,能够接连成就大事,那定是贤德之才。”
周钧转而朝柳载问道:“许久不见夷旷,这些日子里去了哪里?”
柳载喝下一杯酒,说道:“某去了一趟范阳。”
周钧停下动作:“范阳?”
柳载:“自从新罗贩卖人口的案子无果而终,某心中难安,总觉得此案另有隐情,恰巧御史台中有公干要去河北,载便接下了那差事。”
想起范阳乃是安禄山的根基,周钧朝柳载问道:“此行没有人为难你吧?”
柳载:“某不过一小小御史,顶多受些白眼,谈不上为难……只是此行的所见所闻,令我脊背发凉。”
周钧开口相询。
柳载:“王忠嗣曾上书,言道安禄山有反心,朝中百官皆认为王忠嗣乃是公报私仇、危言耸听。载去了范阳,这才知晓,王忠嗣此言非虚。”
“河北一地,早在隋朝乃至南北朝,便与中原离心离德。太宗时,河北士族更因隐太子一事,与关中生出罅隙。”
“安禄山为胡人,身在河北,手下有奚、突厥、契丹三部强兵。除此之外,河北的世家,皆与其暗通曲款,例如崔家、薛家、田家、高家等等,都将自家子嗣送入安禄山麾下,担任要职,又向其提供钱粮。”
“所以,与其说是安禄山有反心,倒不如说是河北有反心。”
周钧听了暗暗点头,又问道:“那夷旷此行去右相府上,是想上奏河北之乱?”
柳载:“不错,载将河北的见闻和思虑,写成了奏疏,打算呈给右相。”
周钧心中清楚,柳载此行怕是要无功而返,稍作思考,开口问道:“夷旷可有想过,随钧去凉州职事?”
柳载一愣:“凉州?”
周钧:“夷旷善于政务,为人刚正不阿,在凉州必能做出一番功绩。”
柳载心中疑惑,说着说着,周钧怎么突然邀自己去凉州?
他口中推辞道:“二郎的好意,某心领了,当下还是河北之事紧要。”
周钧听了,也不再多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