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安西都护府每年入库的粮食和绢帛,有时连都府军卒的粮饷都无法补齐,更别提其它戎卫偏部了。”
对于封常清的说法,周钧倒是能理解。
安西都护府,需要管辖的地域太大,如果只看地图,它下辖的土地,差不多占到了整个大唐的五分之一。虽然《唐书》中记载的安西兵为两万四千人,但实际安西下辖的兵力,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所以,朝廷每年都要划拨粮钱,以长行坊的形式,来贴补安西都护府,原因也正是如此。
封常清:“早先王忠嗣曾改制商税,以筹得军饷,高都护见了也想效仿,便找来各族首领商议,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听到这里,周钧想起一事,朝封常清问道:“朝廷欲重开敦煌古道,此举对安西有何影响?”
封常清:“倘若重开敦煌古道,对于安西都护府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坏事了。”
周钧:“某些人?”
封常清:“北线商路所途径的州府商镇,例如高昌、伊吾,都是粟特人和陇右显贵所把控。倘若敦煌商路开启,商队为了节省成本,必定会舍弃北线,这对于粟特人和陇右显贵而言,显然是不利的。”
“高都护当初闻得朝廷欲启用敦煌商路,大喜过望,又令封某尽力配合,然而安西某些宵小之徒,一心只想着私利,妄图作乱。”
周钧放下酒杯,说道:“今日那些假冒凉州长行坊的军卒,你可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封常清先是摇头,接着说道:“不知,不过无碍,某已经派人从石城镇出发,不出三日,就能取得都护府的制令。一旦制令在手,某再提审那些犯人,即便石城镇守使亲自出面,都无法求情。”
周钧微微一笑,看向封常清说道:“三日?就怕是三日之后,无人可提。”
封常清一愣,疑惑问道:“无人可提?周监此言何解?”
周钧摇摇头,只是和封常清饮酒闲谈,不再深究。
后者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好再问。
三日之后,封常清请来安西都护府的制令,又去了镇守狱中,说是要提审犯人。
镇守狱的令史,面露难色,对封常清解释道:“敢教官长知晓,三日前押来的那些犯人,只在狱中捱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早便得了急病,全部死了。”
封常清闻言大惊,喝道:“死了?!”
狱令史点头道:“尸体还停在后厢的义庄,仵作正打算验尸。”
封常清一个箭步冲出牢狱,又走入栒房后院的义庄。
推开大门,一股腐臭扑面而来。
封常清用袖子捂住口鼻,冲进殿内,又推开仵作,一把掀开了停尸的棺材。
只见棺材中的那具尸体,正是那日与他打斗的犯人队首。
后者面目青黑,眼珠暴突,喉头处又有数条血痕,死状凄惨,不忍直视。
封常清要来仵作的小刀,划开死者的气管,从内里用刀尖挑出一些沾染着黑血、外形奇特的花瓣。
见到那些花瓣,封常清手掌一抖,倒吸一口凉气,口中轻声自语道:“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