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牢房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哥舒翰看向李光弼,幽幽说道:“翰心中知晓,你会责我冷酷无情,不顾士卒死活,只在意个人的升迁。”
李光弼将头撇向了一边,却是默认了哥舒翰的说法。
哥舒翰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石堡城之战,某在军报中这般写道,牧兵十万,死伤大半,只俘得石堡城吐蕃守军四百余人。以数万人战死换得四百人俘虏,此等战绩无论放在何朝何代,为主帅者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打入死牢。但这份军报送入长安,朝廷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大肆宣讲,又封赏了我,你可知为何?”
李光弼转过头来,看向哥舒翰。
后者继续说道:“明面上,我为朝廷攻下了石堡城,实际上,我最大的功绩,却是为朝廷削弱了北藩。”
哥舒翰说完这些话,用左手按压住微微颤抖的右手,又向李光弼说道:“王都护当年遭受构陷、蒙冤入狱之前,最是器重你我二人,此乃知遇之恩。石堡城一战,那三千偏军却是我能够为北藩做的唯一之事。至于昔日同僚如何看我,后世史书如何评我,我并不在意。哪怕因为石堡城之战,使得翰背上些许骂名,又何足道哉。”
说完,哥舒翰站起身来,离开了牢狱。
与此同时,骊山。
华清宫背山面渭,倚骊峰山势而筑,规模宏大,建筑壮丽,楼台馆殿,遍布骊山上下。
眼下正值十月金秋,内侍和宫婢将数千匹染成不同色彩的上好绸缎,展开并环绕住行宫的廊道和楼宇,将整個华清宫包裹在绸罗之中。
华清池等温汤升起弥漫的热气,顺着绸缎和廊道四处飘去,不被山风所吹散,使得整个华清宫变得犹如九天之上的仙境一般。
李隆基携杨玉环,及杨家勋贵同游骊山。
在飞霞殿中,李隆基见宫中白雾弥漫,犹如琅嬛仙地,不由叹道:“杨家郎倒是有心,这温汤的热气居然可以凝结不散,而且隐隐还有香气,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杨钊躬身说道:“禀圣人,华清宫中的温泉,彼此之间有水道相连,向水道中不断加入碎冰,经过热泉时,可以大大增加雾气的浓度,再用绸缎包裹泉池和甬道,就能做到凝聚雾气而不消散。取上百种名贵药草和香料,精炼后承在盘中,再悬空浮于百口泉眼的上方,蒸出药香便可使得身体避寒强健。”
李隆基笑道:“好,爱卿心思玲珑,甚得朕意。”
杨钊闻言欣喜,躬身退出了大殿。
杨钊走后不久,杨玉环轻纱薄襦,体态仙姿,走入殿中,对李隆基说道:“三郎,骊山景色宜人,温泉荡邪去疾,但也莫要误了囡娘的大事。”
李隆基先是一愣,接着说道:“礼部正在草拟文书,太府也在安排宗正,等这次回了长安,就将此事宣告天下。”
杨玉环语气放缓:“囡娘心气高,好不容易能看中一人,真是命中注定的福缘。”
李隆基沉吟片刻,说道:“周钧出身不佳,杜美人那里颇有微词,所幸也无大碍。只是来骊山前,朕原本想将公主府指在恭仁坊中,囡娘死活不愿,非要搬到灞川去住。”
杨玉环:“灞川?”
仔细想了想,杨玉环也是懂了,笑着说道:“她在灞川住的习惯,而且那里也颇为热闹,自然不愿再待在长安坊中。”
对于颇有主见的万春公主,李隆基除了疼爱,也是头疼,一番权衡之后,对杨玉环说道:“也罢,她愿意去灞川,便随她去吧。当初,稼洲、溪洲、榭洲赐给了庞忠和,公主府自然不能堕了气势。朕打算将灞川东渭、湖田、郇圻等地,统统封给囡娘。”
杨玉环点点头,又问道:“婚期大约定在何时?”
李隆基:“明年春暖花开,朕选一吉日,再让礼部循礼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