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一愣,拱手说道:“受教。”
入了偏厅,周钧发现杨玉环和杨钊都在,又看见上座黑着脸的李隆基,便先跪伏下去,口中呼道万岁。
李隆基瞧见周钧,面色稍霁,点头道:“起来吧。”
周钧站起身,小心走到一旁。
杨钊见周钧入内,刚想开口说话,又瞥见杨玉环瞪来一眼,只能垂首不语。
李隆基先是将今日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大致说了,接着叹道:“自从安盛园开始售卖,宫中有不少人托请,想要住进园中。朕碍不过人情,但又担心无法照顾到方方面面,只能令周二郎收宅后,再私下里转赠出去。”
听见这话,杨钊猛然醒觉。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连忙跪伏在地,口中称罪。
李隆基冷哼一声。
杨玉环见状,也站出来为杨钊求情,只道是不知者无罪。
李隆基指着地上的杨钊,横眉对杨玉环说道:“他哪里是不知?他是存着私念,这才办了错事!”
说完这话,李隆基又对杨钊喝道:“你和周钧,朕都视作家人一般,本想着你们二人通力协助,共辅相合……不料你却将朕的话,都当作了耳旁风!”
这话说得很重,不仅杨钊吓得叩首不止,就连杨玉环也稽首相劝。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周钧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站出来,向李隆基躬身说道:“陛下,杨太府司管金帛财帑,自然对内府收支颇为上心。安盛园卖宅,金额甚巨又事出紧急,倘若处理的晚了,被百姓得知,恐引起变数。故而,臣揣测,杨太府来不及细想,这才不得不在朝会上将此事道出。虽说是行事不得法,但忠君爱国之心,却是假不了的。”
杨钊和杨玉环一起看向周钧,眼中满是感激。
后者不仅没有落井下水,反而为其开脱,此举实在是以德报怨、雪中送炭。
李隆基听了周钧的话,长吁一口气,似乎是早就料到后者会这么说,感慨道:“周二郎说得也有理,杨爱卿平日里做事都是尽心尽力,从来不见推脱,偶尔有莽撞之举,或许也是性格使然。”
杨钊跪着爬到李隆基的脚下,抽噎说道:“钊一心忠于陛下,闻得宫产有变,来不及思虑其中周折,便鲁莽上奏,坏了您的大事,臣当是死罪啊!”
李隆基叹了口气,对杨钊说道:“钊为金折,行而坚却性自睢,尚需磨炼啊。”
杨钊抱住李隆基的袍摆,哀声说道:“臣名钊,意含金刀,戾气太重,又与图谶相冲,请陛下赐名,时时警示臣的言行。”
李隆基低头看向杨钊,犹豫片刻后说道:“也好,朕赐『国忠』二字于你,寓意不忘忠心,以作警醒之用。”
杨钊闻言,感激涕零,向李隆基叩首道:“国忠谢圣人赐名!”
李隆基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先退下,朕有话要和周二郎说。”
待其他人离开偏厅,李隆基向周钧问道:“宅院售卖的如何了?”
周钧:“已经售卖大半,当下得利共计五十七万八千三百余贯。”
李隆基叹了口气,对身旁的高力士感慨道:“前几日,内侍省提出要修缮禁苑水利,户部为了四十万贯的支用,和你们吵得不可开交。如今,安盛园开售才不足一月,所得之资就足以解决此事了。”
高力士应了一声。
李隆基向周钧问道:“既然安盛园能够得利,那在灞川中再寻一地,另建一处园林,岂不是一样的抢手?”
周钧心中明白,皇帝这是搞房地产搞上头了,便开口劝道:“陛下,卖宅一事不能操之过急,只有将安盛园经营妥当了,立起了口碑,才能规划下一个园林。”
李隆基点点头,又问道:“如何经营安盛园的口碑?”
周钧:“用不了多少时日,购买了宅院的买家们,就会入驻安盛园。卖宅前所宣传的一切,例如庖厨、医诊、帮农、护卫等等,都要落到实处,这才能打响皇家宅院的名号,以便下一处园林的售卖。”
李隆基:“言之有理。”
周钧:“眼下万事俱备,只有一事,臣要向陛下请示。”
李隆基:“何事?”
周钧:“一来,安盛园占地数千亩,不仅有宅院,还有景观,商铺,长街等等,地幅辽阔;二来,入住园林之人,非富即贵,每一处都不能出现闪失;三来,安盛园不比长安,没有宵禁。所以,园林的护卫工作,就显得极为重要。”
李隆基颔首。
周钧:“安盛园为皇家园林,护卫工作应由羽林军等北衙诸军来承担。”
李隆基听了皱眉,羽林军等北衙诸军乃是皇帝禁军,倘若被派去护卫一群买了宅院的商贾和显门,岂不有损皇室威仪,便摇头道:“不妥。”
周钧先是装作为难的模样,接着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倘若北衙诸军无法承担护卫之责,臣提议,不如训练一些部曲,负责安盛园的保全。人数不用太多,两三百人足矣。”
这提议又带来另一个问题,唐朝向来禁止私兵。
虽然,大唐的王公和勋贵之中,豢养部曲和卫卒者,大有人在,数量也是成百上千,但这些毕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万一事情败露,就有杀身之祸,例如『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郧国公张亮,就因为养了五百私兵而被处死。
所以,周钧又补充道:“这些部曲,可在兵部登册入阚,再编入羽林军的偏厢,由禁军都尉来统管。”
这样一来,负责安盛园护卫工作的部曲,等于有了军队中的正式编制,名义上也是归属于北衙的体系。但与禁军有所区别,也不算堕了皇家的名号。
李隆基仔细想了想,向周钧点头道:“朕看此事可行,你定下章程,递到兵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