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一愣,回头问道:“利?”
周钧:“大碛商路重开,世家显贵都想从中获利,诸家抱团又排挤异族,使得胡商和边民离心,进而生了叛乱的念头。至于吐蕃,原本的高原商路,在大碛通商之后,税赋减少又互市萧条,自然会兴起进犯的念头。两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再加上王鉷未能协调好多方之间的矛盾,这才导致了沙州如今的局面。至于安西和北庭,二者的情势,又与沙州多有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李隆基听着不断点头,又问道:“局势已然如此,当下又应当如何解决?”
周钧:“战之,抚之,防之,数策并行,三地各异。”
李隆基不解:“何解?”
周钧:“沙州之乱、北庭之乱、安西之乱,三者各有不同。先说沙州,沙州之乱乃是吐蕃进犯,又有内应协助,此乃敌寇犯边,应当以雷霆手段处置,不能留下半点后患。”
李隆基:“那北庭和安西呢?”
周钧:“再说北庭,当下作乱之地,涵盖轮台、金满、高昌、伊吾,相比沙州,这些地方的叛乱局势并不严重,主要生乱力量大多是一些不满商路政策的大族和高姓,对待这些人,需要恩威并济,如何安抚才是最重要的。”
周钧:“最后说安西。安西眼下的局势是最复杂也是最麻烦的。造成安西局势不稳的,主要有以下几個原因:一、石国覆灭。高仙芝去年灭石国,劫掠财物又师出无名,引起安西诸国的恐慌,人人自危;二、怛罗斯之败。安西军在此战中失利,使得安西诸国倾向于大食,希望借大食之手,来完成地域势力中的平衡;三、昭武九姓。石国灭亡,再加上大碛商路之乱,使得粟特人对大唐生起敌对之心,钧猜测,吐蕃进犯也有这群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李隆基:“高仙芝所为,朕也有所耳闻,他之前上书,还想募兵再战大食,周二郎以为如何?”
周钧:“臣以为应对大食,当和不当战。”
李隆基:“为何?”
周钧:“大食距离遥远,国中内乱频繁,又与西方常年作战,贸然东进,得不偿失,大唐不如与其相商,暂且罢战。至于当下最大的敌人,唯有吐蕃……一家而已。”
说起大唐之敌,『河北』二字被周钧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李隆基点点头,轻声说道:“周二郎所言有理。”
君臣一边说着话,一边出了后苑,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中庭。
向前走了几步,李隆基本想向周钧再问些什么,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鼎沸的人声。
有内侍大声叫道:“那人形迹可疑,拦住他!”
李隆基听闻动静后,朝高力士说道:“你去前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内侍们押着一名男子走了过来,又将后者按在地上。
高力士来到李隆基的身边,轻声说道:“陛下,您适才刚走出后苑,此人突然解衣敞怀,快步冲向圣驾,侍卫们担心他心怀不轨,便拦住了他。”
就在这时,地上那男子突然哀声喊道:“陛下,家父命在旦夕,微臣有事要奏!”
听见这话,李隆基觉得奇怪,开口问道:“你抬起头来。”
那男子依言抬头,李隆基瞧见后一怔,说道:“朕见过你,你是王鉷之子王准。”
王准泣不成声:“陛下,家父命悬一线,故而家书一封,让准趁着上元节入宫面圣,以求自辩。”
李隆基哼了一声:“王鉷贪腐无度,罪有应得。”
见李隆基转身想要离去,王准连忙大喊道:“陛下,陛下!家父敛财,实在是迫不得已,所得钱货大半都给了他人!微臣身上就有证据!”
李隆基闻言,停住了脚步,面露犹豫。
一旁的周钧,心中明了,故意向李隆基说道:“陛下,不如听听王准如何辩解?”
李隆基微微点头,转身又来到王准面前,开口问道:“证据何在?”
王准尽力直起身体,低头喊道:“微臣身上的绶衣,内有夹层,用利器划开,就能找到藏匿其中的书页,这些都是家父平日经营所阚录的账册!”
李隆基闻言,睁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