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之后,赵姬就在吕不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缓缓的坐在了箱子里,顺便朝吕不韦招了招手。
“关上吧。”
吕不韦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几秒钟,他终于下定决心,走上前去。
砰一声,箱子重重的合拢,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一刻钟后,在咸阳宫一处不起眼的马厩里。
一名老者急匆匆的走进马厩之中,对着车夫吩咐道:
“马上装一辆马车,老夫现在要出宫。”
车夫应了一声,随后当老者转过身去的时候,车夫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匕首。
夜幕落下。
刚刚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嬴子楚,筋疲力尽,心烦意乱的回到了后宫之中。
突然,一阵啼哭声传来。
嬴子楚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大儿子嬴政。
“父王,母后不见了,他们不让我去找母后!”
听着嬴政的哭诉,嬴子楚勃然大怒。
“王后呢,为什么王后不在?”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嬴子楚怒吼了起来。
“影候,影候!”
余音鸟鸟,在大殿中良久方散。
奇怪的是,依然没有任何人出现。
黑暗的马厩中,影候的尸体静静的躺着,早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温度。
嬴子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王后不见了。
他的影候也失踪了。
甚至,就连两位相国,在深夜奉诏的时候,也只出现了一个。
而且,还是嬴子楚觉得最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出卖大秦的那个。
“应候,你怎么来了?”
范睢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非常认真的答道:
“老臣既然接到大王的诏令,自然第一时间奉诏入宫。”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断了这对君臣之间的对话。
嬴子楚愕然抬头,发现一阵火光惊天动地,照耀了整个天际。
这个声音嬴子楚非常的熟悉,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嬴子楚刚刚经历了一次。
咸阳城,又炸了。
嬴子楚的脑海中一阵空白,无数的记忆在这一刻飞速掠过,又让他变得无比的清醒。
嬴子楚的手,落在了范睢的肩膀上。
“应候,对不起。”
范睢一脸愕然。
“大王这是何意?”
嬴子楚长长的叹息一声。
“寡人知道大秦之中一直都有人暗中和赵国有所勾结,寡人一直怀疑那个人是你。”
“但现在寡人才知道,那个人是吕不韦。”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远远传来,嬴子楚却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
他知道,咸阳已经没了。
这一次,进入咸阳城的将是二十五万赵军。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来自四面八方的援军,能逼迫城中的三万赵国骑兵撤离了。
嬴子楚看着黑夜中的火光渐渐消散,心中无数感慨。
这一闪即逝的火光,难道就是我嬴子楚的人生写照吗?
范睢也站在嬴子楚的身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没有人知道,这位“远交近攻”的外交家在看着秦国灭亡的情形时,脑海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念头。
嬴子楚突然开口,对着一旁的范睢道:
“应候,喝一杯?”
范睢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道:
“大王既然有兴致,那臣自当奉陪。”
嬴子楚走入后殿,很快拿出了两个酒爵,和一个酒壶。
倒满了酒,嬴子楚将其中一个酒爵放在范睢手中。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父王,父王!”
穿着睡袍的小嬴政突然从后殿跑了出来,紧紧的抱着嬴子楚的大腿。
“父王,刚刚什么响了,我怕!”
嬴子楚哈哈一笑,将嬴政放在怀中。
看着范睢,嬴子楚澹澹的说道:
“酒是毒酒。”
范睢点了点头。
“能被大王从后殿珍而重之拿出来的酒,自然是毒酒。”
嬴子楚表情奇怪,道:
“那你为何还要喝下去?”
范睢笑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君要臣死,老臣去死便是。”
嬴子楚笑了起来,将怀中嬴政的小手,塞进了范睢粗糙的苍老手掌里。
“最后一道王命,照顾好他。”
说完,嬴子楚的身体往后一扑,鲜血缓缓从他的七窍之中流出来。
小嬴政正想要哭泣,脖颈却突然被人一切,身体软软倒下。
范睢恭恭敬敬的跪下,朝着嬴子楚磕了三个响头。
“臣,恭送大王。”
范睢抱着小嬴政,来到了大殿门口。
一名宫廷禁卫军将军走了上来,看着范睢怀中的嬴政,大吃一惊。
“这、这是”
范睢叹息一声,道:
“鸣金,打出白旗。告诉世人,我们秦国降了。”
宫廷禁卫军将军怒了,他吼叫着。
“大秦,绝不投降!”
范睢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将军,苍老的脸庞上,是毫不掩饰的怜惜之色。
“傻孩子,不管你投降还是不投降,大秦都已经亡了呀。”
王府。
王翦静静的坐在大堂之中,他的对面是妻子,以及儿子。
王夫人的脸上,满是哀伤的神情。
“夫君一定要这么做吗?妾身听说那定国君可是爱才之人,或许夫君”
王翦打断了王夫人的话:
“夫人,我乃老秦人,死也是老秦人,请你谅解。”
王翦伸手,摸了摸一脸茫然的小王贲脑袋,然后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放在王夫人的面前。
“我死后,还请夫人将这封信交给李牧。李牧既然能放过白起,那应该也会放过你们母子。”
王翦又看向王贲,表情严肃。
“贲儿,若赵国将来统一天下,你记住,从此之后,你便是赵国人。”
“老秦王氏之血脉,今日从为父之死而断绝。”
只有六岁的王贲懵懵懂懂的点头,颤声道:
“父亲,贲儿害怕。”
王翦笑了起来。
“不怕。记住父亲的话,王氏虎子,永不畏惧!”
大堂外面的大门处,已经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
王翦笑了笑,轻轻在王夫人脸颊上吻了一记。
“去吧。”
王夫人垂着眼泪,拉着王贲离开。
一刻钟后,李牧站在大堂之中,看着面前王翦的尸体,良久无言。
然后,是一声叹息。
“何必呢,何苦呢?”
走出大堂,王夫人战战兢兢,带在王贲跪下,双手捧上信封。
李牧先将王夫人扶起,然后信手接过信并塞入怀中,便屈身蹲下,和小王贲对视。
“喜欢我吗?”
小王贲身体颤抖着,似乎想要点头。
但最终,他咬着牙,摇了摇头。
李牧大笑起来,拍了拍王贲的脑袋。
“今日起,你为我李牧义子!”
李牧拉着王贲的手,走出王府。
咸阳城,已经是火光冲天。
李牧看了一眼身边的王贲,轻声道:
“孩子啊,这是旧时代的灭亡,也是新时代的序曲。”
“别怪你爹,也别怪我。”
“要怪,就怪这个该死的世界吧。”
“二月,廉颇、李牧攻秦。四月,陷咸阳,秦王子楚饮鸠自尽,秦亡。”
“战国史秦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