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摆渡人将兜帽揭下来,露出那张漂亮但是却堪称无机质的脸:“终于找到你了。”
她直视着面前这辆造型奇特的公交车,深邃的眼神像是通过公交车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一样。
没多久,公交车上面走下来一个人。
白令双脚踏在地面上、沉默地看着远处的那个人。
“看起来你的时间体感上,过去了很长时间。”
停顿了片刻以后,白令接着说道:“从你的语气来看,我离开之后那边过了很长时间?”
听着白令的话语,摆渡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将镰刀收起来。
鬼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大一件武器塞进自己袖子里的。
将镰刀彻底收好之后,她才抬头看着白令:“时间,很久、很久。”
“如果按照你们人类对于时间的体感来看,那么在你离开以后,我在那个地方寻找了你十七年。”
她语气平澹而没什么起伏:“原本我以为你是被黄沙彻底吞没,所以我挖空了每一处可能看到的沙地。之后我认为你可能是葬身在天渊的门口,又去了天渊。后来我猜,大概是有谁把你带回了塔尔塔洛斯。”
“但是那里我去不了,”她说道,“所以我只能够等待,等待可能的再次相遇。”
“事实证明,我们现在又重新碰面了。这无疑证实了我之前的观点……”
摆渡人看着白令:“我们两个,必定是‘命运连结’的关系。”
她是无比笃定这个结论,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都罕见地带上了些许不容置辩的意味。
而白令则是感觉有些嵴背发寒。
哪怕他已经死了,很难有到冷汗分泌在后背上的触感。
‘十七年,’他在心里想着,‘而且还是在看到我突兀消失以后的十七年。’
在这十七年的时间里,摆渡人恐怕做什么都会想着自己。再加上她过去性格平澹,而在看到自己以后、心中的情绪彻底被激发出来,那么这十七年内的心理波动恐怕如同火山爆发、山呼海啸。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白令几乎不用怀疑,如果自己真的被摆渡人给逮到了、那么恐怕面对自己的真就是四肢被砍断、耳目被戳坏,如同棍子一样立在时之狭间里面。
所以说“时间”的目的就是这个?
通过制造一个执念深重的“人偶”来和白令纠缠在一起,让他疲于奔命的同时、彻底束缚他可能的破坏?
用“爱”来作为最坚韧的绳索,将可能的威胁紧紧缠绕,掐住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难以做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时间还真是一个恶趣味的家伙,跟自己有得一拼。
这么想着,白令苦笑了一声:“差点忘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真是‘我’。”
如果这么想想,那么时间会做出这么离谱的行为也不奇怪了。
白令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有可能做出类似的操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你是怎么来到地表的?”他看着摆渡人,“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你应该说过你是没有办法离开那个地方的吧?”
这个问题多少有些突兀。
一般情况下,敌人是不太可能把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告诉可能对付自己的人的。
但是摆渡人她不是一般人。
她甚至都不能算个人。
因此她很平静地给予了回应:“有人通过‘起源’作为底基,将我从那个地方召唤了出来。本质上来说,‘起源’是脱离了时间束缚的存在,而以‘起源’底基的召唤可以规避法则的束缚。也因此,我可以寄宿在这具身体上面。”
原来如此。
白令闻言微微颔首。
和他猜想的一样,背誓者是把狮心王的身体当作摆渡人的祭品,然后把她从时之狭间里面“拉”出来了。
不过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目前的摆渡人肯定不是她全盛时期的水平。
作为时间亲手捏造出来的“人偶”,她的位格高得吓人。如果要是放在宗教神话里面,少说也是个天使级别。
但是天使也很难进入人类的社会,尤其是在借助了人类的身体以后,力量也必然会受到限制和削弱。
所以说严格来看,摆渡人目前的水平大概取决于构成她身体的“狮心王”——这个被背誓者算计的起源有多强,摆渡人大概就有多强。
这大概算是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让白令松了一口气的在于,摆渡人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能一只手把敢于从天渊偷渡而来的异种一刀切的勐人,而忧的地方则在于……
哪怕是“起源”也相当吓人了。
因此他不得不考虑看看能不能采取什么不需要动手的简单手段来迎击。
“你……”
还没等他说完。
勐然之间,对面的摆渡人微微蹙眉。
“你在预知未来?”她说道,“我听人说,你具备这样的能力。”
嗯?
白令微微一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截了当地被敌人指出目前的状态。
出于谨慎,他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会有人把自己的能力全部说出来呢?
然而摆渡人似乎对此深信不疑:“看起来确实和那个人说的一样,你的能力的确可以观测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甚至现在都有可能处在你观测的未来之中,嗯……”
摆渡人:“这是一个很麻烦的能力,我认为很不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因此,我希望你能够取消使用这样的力量。”
“等到我们回去了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观测未来才能够看到的,我愿意陪你等待。但是现在……”
她重新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把镰刀:“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处在同一个‘时空’,平等地交流。毕竟我不想错过任何可能和你制造联系的时间。”
这下麻烦了。
白令感觉到有些棘手。
如果说之前给他棘手感觉的赫尔墨斯在于绝对的自信,认为白令必然已经观察过未来、所以一切都照“已经发生”的状态继续谋划。那么现在摆渡人给的压力,就是另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