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也吾卫。
“小郎官要娶媳妇了。”
薛蝌刚刚起床,就听见几名蛮人妇女在门框边说笑。
薛蝌无奈的摇摇头。这些妇人喜欢热闹,也比较奔放,自从自己来到此地,自己就成为了妇人们打趣的对象。
人生在世,能麻醉自己的事情不多,妇人们的玩笑,也是薛蝌在枯燥的荒野中,忍耐下去的原因。
至少。
他能忘记当初得知自己被分配为管仓大使消息时的痛苦。
回到镇江前,哪怕他对王府的人不满,小吵了一番,并不影响他的信心,反而抱有幻想。
刚到镇江,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稽查使王宣,改了他的任命,把他调为管仓大使。
同样在兀也吾卫。
但是区别完全不同。
前者花费五年的时间,能为他积攒宝贵的主政经验。后者花费五年的时间,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
熬资历,变成了熬人。
薛蝌觉得自己还能让自己保持个人样,已经极其的难得。
也正是因为他的干净,加上其人才,兀也吾卫的大小媳妇们,都喜欢拿他来打趣。
他管草料仓,上官没来,官服是不穿的,幸亏穿着里衣,不至于露肉。
知道口说无用,薛蝌抓起一件衣裳套在了身上。
几名妇人指着薛蝌说笑,其中一名年龄小些的,笑得捂起了嘴。
“晚上小郎君睡得寂寞,你晚上来陪小郎君,一起拱被窝。”
“哈哈哈。”
妇人们笑道,小媳妇翻了个白眼。
薛蝌也不理众人,洗漱完了,才驱赶妇人们去做事,不要在他这里偷懒。
终于清净了。
薛蝌一脚踢开煤炉的风门,又去柴房抱回一堆柴,还有一些木屑,用打火石引燃。
把煤炉发了起来,往里面添了柴火,烧起了热水。
水杀开后,再换成铁锅,把水倒入铁锅,然后煮起了面疙瘩。
薛蝌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食物。
咀嚼的非常仔细。
缺少调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味道,如同嚼蜡。
薛蝌发现自己的变化很大,以前的时候尽忙着公事,吃饭都巴拉着吃,现在不一样了,一顿饭能吃半个时辰。
今天是个好天气。
事实上。
奴儿干司只要不是阴天,头上都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没人顾得上自己芝麻大的官,一个草料库,贪污都没得地方贪,能出什么事情。
这里就是一个牢笼。
整日吃了睡,睡了吃都不会有人管,除非自己放火把草料仓烧了,才能惊动官员们过来。
有的人会很喜欢这种地方,但是薛蝌不喜欢。
他定亲了王家的姑娘,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和薛蟠一样,他同样是家里的顶梁柱。
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自己,他都是准备有所作为的。
饭总有吃完的时候。
他趁着有热水,把碗筷一起洗了,然后放回橱柜里。
奴儿干司什么都多,木头更多。
“再煮点吃点。”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也不敲门。
谁家窜门还敲门?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薛蝌怔了怔,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能来,别人怎么不能来。
于是老老实实的重新煮了碗面疙瘩。
那名年轻人毫不客气,接过薛蝌递过来的碗筷,几大口就吃完了,看的薛蝌无力的眨了眨眼。
每个人的食物都是有定量的,以眼前人吃饭的速度,估计自己半个月的口粮要没了。
“真难吃。”
年轻人吃得一干二净,留下一脸的嫌弃。
“那,不吃了!”
“不行。”那年轻人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一路骑马赶过来,几天没吃顿热乎的了。”
听到年轻人的说法,薛蝌怜悯的说道。“真可怜。”
“彼此彼此。”
年轻人丝毫没有领情,又好奇的问道,“是不是很失望?”
薛蝌眼睛眨也不眨,第一时间就回复了对方。
“本就没有所求,何来的失望。”
“哈哈哈。”
那年轻人手指头点了点薛蝌,被他的话逗笑了。
“你这话说的也太虚伪了,我就不信伱没有破口大骂过,我猜你私下把王宣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不知多少遍。”
说完,年轻人忍不住继续笑。
“我都能想到你惊掉下巴的模样。”
“哈哈。”
年轻人笑得拍了拍桌子。
“再笑就翻脸了。”
薛蝌面子挂不住,终于威胁说道。
想了想,又问道:“你们要出兵了?”
年轻人终于止住了笑,不在嘲笑薛蝌,缓缓点了点头。
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看各地的粮草仓库。
“你这里不会有问题吧?”
“没有。”
薛蝌摇了摇头。
“等下带我去看看。”
“李如靖,我跟你们去一趟,哪怕在军中当一名文书也行。”
薛蝌试探的说道。
李如靖摇了摇头。
“你就是太聪明,太聪明了就沉不住气,老是想要走捷径,但是官场上是不能走捷径的。”
“你可以走快一点,但是千万不要走捷径。”
这话第一次有人跟薛蝌说。
薛蝌陷入了沉思,越来越觉得有些道理。
“这话不是你能说出来的。”
“为何?”李如靖纳闷。
“你没这个水平。”
气的李如靖懒得搭理薛蝌。
来得快去得快。
李如靖看完了仓库,临行前,见薛蝌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于是把马背上系着的两只猎物丢给了薛蝌。
“吃你一碗面疙瘩,我亏大了。”
“什么亏不亏的,做人不能太计较。”
薛蝌笑呵呵的从地上拾起来,提起来拍了拍。
李如靖嘴角一笑,缰绳一提,双腿一夹,嘴里一声喝,一人一马就疾驰而去。
看着消失的身影,薛蝌收回了羡慕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