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到禅院鹤衣的疑惑,他才意识到,那种对于生命的漠然,大概是不对劲或者不正常的。
“没有什么感觉。”五条悟说,“就像你说的,他要杀你,你不杀他的话,死的就是自己。”
禅院鹤衣想了想,然后站直身体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
在知道禅院鹤衣‘拐’走了五条悟之后,五条家简直要炸了。
聚集在狩猎大会提交点的禅院家和五条家吵得不开交,加茂家看似当和事佬,实际在不断地煽风点火。
五条长老:“你们自家的十影没有一点联系方式,也没有一个护卫的放在外面跑,你觉得我们信吗?!”
禅院长老:“你这话说的,你们家六眼不也是联系不上,也说身边没有护卫吗。怎么,都是说来哄人的,其实暗地里跟了不少人?那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应该要说是你们五条把鹤衣骗走了吧。”
知道这两家的宝贝疙瘩竟然一个护卫也没有的在外面乱逛的加茂长老心中暗爽,一边祈祷他们最好出点什么事情,一边努力压下唇边的笑意:“大概是小孩子出去玩了,毕竟难得出来一次嘛。不着急不着急,他们能出什么事啊。”
五条长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加茂你少说风凉话了。狩猎大会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点消息也没有的跑出去玩像样子吗?!”
说完又调转枪头对准禅院家的长老:“该不会是你们十影在下午的刺杀里耗费了太多力气,没有了后续的战斗能力,特意玩花样来拉我们下水吧!”
心底同样很着急禅院鹤衣安危的禅院家长老心里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们不能承认啊。
“我觉得加茂说得很对啊,两个小孩子结伴出去玩有什么不对的,你们五条太大惊小怪了。”
“我大惊小怪?!你这么不着急的样子,还说没留什么后手?!是真的当我们五条家好欺负是吗!”
就在骂战愈演愈烈时,有族人来回禀说禅院鹤衣和五条悟一起回来了。
正吵架的老爷爷们顿时神色一敛,脚步飞快地朝大门口去了。看戏还没看够的加茂长老有些惋惜的叹息一声,也摸着胡子优哉游哉地跟着往前面去了。
禅院鹤衣正打着哈欠把母符递给工作人员时,就被忽然冲过来的禅院长老抓着上下打量个不停,发现她的确毫发无损后长老才松了口气。
在外面跑了一天,几乎体力耗尽的女孩子有些懵逼地站那里,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干什么。
而隔壁的五条家就显得矜持多了,毕竟下午和诅咒师们打过一架的人不是他们的神子。而且今天仙台市内又没发生什么大动静,他们就知道五条悟在外面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之前的吵架的原因大多还是因为对五条悟脱离掌控的不满。
现在人安全回来了,禅院和五条的长老们就算想教育一下他们两个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于是之前还吵的脸红脖子粗的长老们,相互冷眼看了对方一眼后,各自领着自家的小祖宗回去了,连分数都忘记看了。
走在最后的加茂长老兴致勃勃地凑到计分的工作人员那:“六眼和十影的分数分别是多少?”
“五条悟,36分。”
“禅院鹤衣,25分。”
加茂长老听完后,高兴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宫城县面积颇广,是霓虹东北地区的文化、政治和经济中心,也是东北地区诅咒最多的县。
在这种情况下,有六眼的五条悟只得了一个这样的分数,总的来说并不算高,很显然是真的被禅院鹤衣绊住脚了。
在五条和禅院两家各自缺少了一名术师的情况下,只要自家的族人们争气一点,就算是只祓除4级诅咒的杂鱼凑数都能拿到一个可观的分数!
想想在六眼和十影都参赛的情况下,加茂家都能拿到胜利的话,怎么着也能扬眉吐气一番啊!
***
进入禅院鹤衣休息的小院后,禅院长老正摆出长辈的气势,板着脸想教育一下禅院鹤衣这种消失的行为时,却看到小姑娘抬手掩唇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自顾自地说:“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禅院长老一下就卡了壳,天大地大,禅院鹤衣睡觉最大,毕竟这位可是曾经有过因为睡眠不足而生病的先例在的。
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禅院长老脸皮抖动了几下,看着禅院鹤衣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心想,反正明天就回去了,这件事还是交给家主吧。
虽然禅院鹤衣回来了,但是狩猎大会并没有结束。
在准备返回休息室等候最后结果的中途,禅院长老忽然想起了分数的事情,于是脚下步伐一转,去了提交分数的大厅。
从工作人员那里知道五条悟和禅院鹤衣的分数后,禅院长老根据以往的平均分数预估了一下,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悬。
照白天的这个进度,如果鹤衣没有遇到诅咒师的话,最后胜出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加茂家。但是鹤衣这一下耽误了,堪堪才达到往年的平均分,优势一下就荡然无存了。
不过好在她把六眼拖住了,让五条家和他们陷入了差不多的境地。只是白白便宜了加茂,让他们有了可操作的余地。
正当禅院长老心底暗骂加茂家捡便宜时,却忽然眼睛一转地想到了什么。
狩猎大会一开始存在的根本目的还是祓除诅咒,保护普通人的平安。可诅咒师同样也是祸害啊,按诅咒来算没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一点,禅院长老步履匆匆地离开,准备找人商量要怎么让作为裁判的咒术总监部承认鹤衣的这一部分数去了——总之就是不能让那两家那么轻易地胜出!
***
“悟大人,你这样在狩猎大会途中甩开护卫独自离开的事情实在太任性了!一点都没有为五条家考虑。”五条长老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而且十影去找你的举动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怎么可以就这样上了她的当呢!”
目视着前方的五条悟一点都不想听他的脑补:“你很烦。”
五条长老没想到平时从来没有反驳过他们的神子竟然一反常态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要再重复一遍吗?”五条悟脚步不停地进了院子,“你很烦。不要跟进来,吵到我眼睛了。”
因为这句话,五条长老像个忽然被关在门外的动物一样愣了一会儿后,绕着院门欲言又止地走了两步,最后一脸复杂又惆怅地离开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
即便禅院鹤衣和五条悟的天赋再好,现在也不过是两个连十岁都没到的小孩子而已。
在外面跑了一天,体力早就耗得差不多的两人回到休息的住处洗漱完之后很快就睡着了。所以,他们对于半夜十二点之后计分大厅里讨价还价,吵得宛如跟菜市场一样的事情一无所知。
只看到第二天准备返程相互碰面时,一脸春风得意的人是禅院家,极力掩饰却仍然能看出一点霜打茄子似的是加茂家。而五条家的族人看五条悟的目光极为复杂,有可惜、怅惘,又有一点幸灾乐祸。
不过这个幸灾乐祸并不是对五条悟的,而是对加茂家。
“本次狩猎大会的胜者是禅院家。”护卫把打听来的事情告知五条悟。
五条悟对于哪家获胜并没有太多期待,他昨天和鹤衣提出跑路时,就等于放弃了这次比试。一来是觉得难得出来玩一次的事情比较重要,二来,中途少了鹤衣的话,对五条悟来说也没什么好比的。
不过,对于今早看到的这些复杂表情,五条悟还是有点好奇:“那加茂家为什么一副愁得痛心疾首的样子?”
“原本按照祓除诅咒的计分来说,应当是加茂家以微弱的优势赢下了这次狩猎。”护卫的表情古怪了一瞬,“但是禅院家昨晚把诅咒师袭击十影的事情搬了出来。说‘诅咒师也是等同于诅咒的危害’,要求将那些诅咒师按咒灵算分。”
五条悟对这一点没有什么异议,按处理难度来说,诅咒师比咒灵可麻烦多了。但是——
“家里的那些老头子和加茂家竟然同意禅院家的这个说法?”
“当然是不同意的。可是禅院家竟然翻出了以前的记录,在百年前的狩猎大会中有过这样的先例。”护卫有些好笑地说,“曾经有一年的狩猎大会,加茂的几名族人被诅咒师们有预谋的袭击了,扰乱了那一次的大会。当时已经连续两年分数垫底的加茂家大概为了挽回一点面子,花了大力气将杀掉的诅咒师计入了分数内。”
听完护卫的话,五条悟知道族人们在惋惜和幸灾乐祸什么了。
他们惋惜自己昨天没有杀掉几个诅咒师,不然输赢是谁家还不一定。幸灾乐祸的是,本来眼看着都要得胜的加茂家,被自己的祖宗坑了。
因为这件事,五条家虽然没有拿到胜利,但是看到加家茂这个样子,也能开心很久了。
毕竟御三家都是:只要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听到禅院家得胜的消息,禅院鹤衣正有些惊讶地想加茂家这么弱的吗?就看到长老笑得一脸褶子地说:“多亏了那几个诅咒师啊。”
禅院鹤衣:“啊?”
看到禅院鹤衣茫然不解的模样,禅院长老笑眯眯地说:“昨天来袭击你的诅咒师都是有通缉令的,然后我们回去翻了一下狩猎大会历年的记录,将他们的赏金换算了一下诅咒的等级,添进了分数里。”
禅院鹤衣:???
“等等,那些诅咒师是有赏金的?”
禅院长老点头:“是啊。因为诅咒师太狡猾了捉起来比较麻烦,但又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咒术总监部有发布悬赏,算是鼓励咒术师去处理他们。”
听完长老的话,禅院鹤衣当即就不满地睁大眼睛:“那你们拿我的赏金换分数,经过我同意了吗?!”
禅院长老:???
回到禅院家后,听闻此事的禅院直毘人将那些诅咒师的赏金转给了禅院鹤衣。
看着收到银行卡余额消息而露出满意目光的小姑娘,禅院直毘人有些匪夷所思地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
一直以来禅院家也没短过鹤衣什么东西,怎么感觉忽然就朝着财迷的方向去了呢?
禅院直毘人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时,就看到禅院鹤衣用一种小大人似的目光看着他,有些沧桑地说:“养家是很辛苦的,当然一分钱都不能少了!”
禅院直毘人:养家?谁?你?你养什么家?
收好手机后,禅院鹤衣那双碧绿的眼睛一眨,有些试探地说:“虽然长老们和其他两家吵得挺辛苦的。但不管怎么样,这次还是因为我才赢的大会吧。”
禅院直毘人看着明显在打什么注意的鹤衣,按捺住心底的好笑,面上若无其事地应声:“是这样。”
“我第一次出门就拿了第一名回来,要有奖励的吧!”禅院鹤衣兴致勃勃地说。
禅院直毘人觉得鹤衣提出这个要求很稀奇,随着年龄越大,她做事情也开始喜欢先斩后奏,而且每次都有很好的理由堵得他们没什么办法。但这次竟然先找他来说?
“你想要什么?”
“我要装电脑!”禅院鹤衣掷地有声地说,“外面的普通人家庭都能装得起电脑,相互之间用电脑交流,方便又快捷。我们好歹也是御三家啊,总不能与社会脱节吧!”
禅院直毘人挑了下眉,没有拒绝,只是说:“你这出门一天,知道的东西还挺多啊。”
禅院鹤衣回来后让人给直哉送去的那些伴手礼禅院直毘人是知道的,基本全是吃的,种类之多一看就知道昨天在外头跑了不少地方。
“因为在外面太常见了啊。”为了打动禅院直毘人,禅院鹤衣将店员跟她说的关于电脑的优势加工了一番之后侃侃而谈。
心中闷笑禅院直毘人觉得这个小侄女真的很有意思,在一潭死水一样的禅院家里,竟然养出了这么一个孩子,还真是奇怪。
话都说完了禅院鹤衣见禅院直毘人还是那副似笑非笑,也搞不懂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于是祭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大招:“而且我还召唤出新的式神了,总要给我一点新的动力吧?”
说到这个,禅院直毘人饶有兴致地说:“听修一说,你新召唤出来的式神是水母?竟然还一直瞒着家里,是什么时候调服的?”
禅院家虽然有关于十种影法术式神的记载,但并不详细。有几个式神因为调服难度颇高,更是只有简单的名字和外貌记载,关于式神的能力一点都没有。
本来还在想修一是谁的禅院鹤衣停顿了一瞬,然后睁着那双碧绿的眼睛无辜地说:“晚上睡觉时在梦里调服的。”
禅院直毘人哼笑了一声明显不信,但倒也没有一定要知道,反正他们只要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是什么样子,放出来让我看看。”
听了禅院直毘人的话,禅院鹤衣就像一个猎人似的警惕地睁大眼睛,不见兔子不撒鹰:“那你先答应给我装电脑。”
禅院直毘人看着生动活泼的小姑娘,心底竟然隐隐有点惋惜自己没有一个女儿:“行,答应你。”
禅院鹤衣的脸上立即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然后起身说:“去外面吧。水母全身有毒,空旷地带安全一些。”
禅院直毘人起身跟着她往外面走:“是不能控制的被动吗?”
“嗯,触手上的毒素是可以控制的,但是身体上的不可以。”
两人到了屋外,禅院鹤衣站在空地上召唤出自己的新式神。巨大的半透明水母破开影子钻出来,用软滑的身体蹭了禅院鹤衣一下,然后才缓缓浮到半空中。
半透明的水母头顶银白的咒印纹路,身体上流动着淡青和蓝紫的颜色,在阳光下散发出彩虹般的光晕,美不胜收。
禅院直毘人眼中看到的不止是式神的美丽,还有那股强悍的咒力。
如果按照对咒灵的感知来算,这是一只远超1级诅咒的式神。
禅院鹤衣伸手握住水母探过来的触手,一边和它换着触手玩握手游戏,一边开示式神的情报:“水母是个偏防御类式神,一般的攻击无法划破它的表皮。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把它穿在身上当盔甲用。”
禅院直毘人听到鹤衣的话,将有些惊叹的目光从水母上收回来:“你要怎么穿?”
“像这样。”随着禅院鹤衣的话,水母张合了一下身体落到她的身后,然后半透明的身体伸展开,像一张饼一样从后面慢慢包裹住她。
此时,禅院鹤衣整个人看起来宛如被镀上了一层透明的气泡膜,只有脸部露在外面,身后浮动的触手就像是一把灵活的长尾巴。
禅院直毘人知道鹤衣的身体情况,如果有一个这样的式神,能够大大提高她的生存率。现在的问题就是——
“一般的攻击,是指什么程度?”
禅院鹤衣歪头想了想,说:“硬接悟君的‘苍’肯定没问题。”
听到她的话,禅院直毘人的眼睛亮了一下:“那让我来试试?”
“好。”禅院鹤衣点头。
禅院直毘人一向是靠术式用体术战斗的,但是眼下只是为了测试鹤衣式神的强度,而不是祓除,所以特意叫人拿来了一把咒具。
“你让它从身上离开,我来砍两刀试试。”怕万一伤到鹤衣的禅院直毘人说。
禅院直毘人的话一说完,就见鹤衣身后的那些触手尾巴晃了晃,似乎在对他的话发出不满。
禅院鹤衣伸手摸了摸身后的触手,相信式神传达给她的心意:“不用,它会保护我的。”
禅院直毘人挑了下眉,于是说:“那让我来看看你的体术最近有没有什么长进。”
禅院直毘人的投射咒法可以将一秒分割成二十四等份,作用于自身时可以提高速度。充分发挥出术式威力的他,被誉为咒术界最快的术师。因为这一点,禅院直毘人也可以说是现在咒术界里体术最强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即使不用术式攻击,禅院鹤衣也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不然绝对会被暴揍的。
禅院直毘人手中的长刀换成了匕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庭院的空地中缠斗着。禅院鹤衣的战斗经验和技巧都不及禅院直毘人,对方手中握着的匕首好几次滑过她的手臂都没有留下痕迹后,威势进一步提升。
而一直在挨揍的禅院鹤衣也奋起反抗地越打越凶——
这个人是她的叔父,也是她成为家主路上的最大阻碍。只有哪一天能赢过他了,自己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禅院直毘人看着那双在战斗时像狼一样坚定又凶狠的绿眼睛,心底滑过一丝赞赏,这样心性的孩子,才能够在某一天成为真正的强者。
不过——
禅院直毘人手腕微动,锋利的刀刃瞬间下压,迅捷无比地刺向了小姑娘的手臂,但却像筷子戳在了浸满油的车轮内胎上,一瞬不停地滑溜过去只留下了一些浅淡的痕迹,然后很快恢复原状。
这个式神的防御还真是厉害啊,他刚刚那一下祓除掉一只一级诅咒都绰绰有余了,但是却无法对这个式神造成有效伤害。
禅院直毘人毫不留情地把攻上来的小姑娘一脚踹开,然后收起架势,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说:“很不错的式神嘛,想出门去做巡视任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