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谢凝从车窗看过去,心跳蓦地加快,眼神里的情绪百转回肠,四目对望,她忘了要说什么、该说什么。
凌叔停下车,将远光灯改成近光灯,照在女孩身上,她显得那么孤独、可怜。
她以为是一辆普通的车路过,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灯光一换,苏晚看清楚了坐在车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苏家的保姆张姨。
她紧张地站起来,拍了下手,粉尘飞扬,她咳了咳,拿好买来的东西,拘谨地看着车上下来的人。
张姨推开车门,拿起手机手电筒对着苏晚照,中年女人肥胖的脸一开一合,指着她鼻子道:“好你个贼娃娃,我说你怎么买面粉买了两个小时,原来躲在这里玩面粉?害得我和太太担心了半天,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苏晚沉着脸,站得笔直,低着头抬起眼睑看着张姨,一字不说。
她现在还不到一米六,骨架也很瘦小,穿着裤子却看起来空荡荡的,张姨走过去拍她两下,她就有点晃晃悠悠了。
“瞧瞧你身上这灰,这灰!”张姨用了很大的力,每一下都能拍起浓重的灰,一边拍一边说,“这灰都是面粉吧!是吧!你看看,这灰要怎么洗?得我用手给你搓吗?这是你明天上学的校服!这怎么洗?!”
一百六十斤的中年女人,体重是苏晚的两倍,她每一掌拍下去,就像要把苏晚挫骨扬灰似的,打得苏晚蜷缩起来,耸着肩膀,像小猫一样眼睛一闭一睁,睫毛发抖。
她看起来害怕极了。
她也才刚来苏家没几天,没有一个亲近的人,有些人表面上对她客气,背地里却想方设法地刁难她。
张姨总喜欢用这种方式拍打她,有人看见时她下手会轻一点,但打得多了,她肩膀那里也有淤青了。
她其实想走的,可是她根本不认识路。出了小区沿着马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天黑,路那边还是重复的路,她只能折回来了。
苏家人对她并不好,她完全看得出来。
带她回来的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她就见过他一次,她的母亲看起来和和气气,但她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她的注意力都落在另外两人身上。
他们让她叫苏星珩“哥哥”,叫苏锦“姐姐”。
她叫不出来,她的母亲就更不待见她了。
那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愿意稍微分出一点注意力在她身上就好了。
张姨扬起手,继续重重地拍她,第三下刚打出去,苏晚颤抖着眯眼睛、从余光中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像狼一样,迅速将张姨从她面前拽开了!
谢凝跑了两步借着冲势,双手抓住张姨后背上的衣服,猛地往一旁拽去——
“噗通!”
那个肥胖的女人被推开,身体像不倒翁一样倾向一侧,她踉跄了几步,两眼发晕,控制不住重心地往一个方向栽,最后一头撞在了灌木里,她“哎哟哎哟”地惨叫!
谢凝做出这个举措,霎时所有人都惊住了。
张姨是个强壮的女人,看起来可不像那么容易被推倒的,而谢凝身体纤细……本应该分化成一个柔弱的Oga啊!
凌叔紧张起来,下了车,绕过车头走过来,而谢凝朝他摆手,示意他不必过来帮忙。
她的注意力都在苏晚身上,在想怎么跟她开口,她会不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谢凝舔了下舌头,欲言又止。
苏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她垂着眼睑,只看着鞋尖前的半寸地,并不与谢凝对视。
一旁的女人正在哀叫,她半个身体都插.进了灌木里,细小的枝条将她皮肤划伤,她卡在那动弹不得,只得喊道:“救命,刘晚,过来救我!”
谢凝嫌她太吵,看她屁股对着自己,又抬起脚在她那极富弹性的部位上试了一脚,发出玩世不恭的笑。
苏晚正要动身去拉张姨,见谢凝踢她屁股,简直惊呆了,眼睛都瞪直了一下。
张姨叫苦不迭,双脚在地上不断地用力蹬,然而她实在太胖了,双脚不停地打滑,看起来实在滑稽,苏晚忍不住笑了一下。
谢凝听到笑声才猛然回头,她看苏晚的时候,苏晚已经藏起了笑容,只那双眼里还带着一丝笑意。
原来,她的晚晚,曾经也是个爱笑的啊。
谢凝盯着苏晚看,女孩又有些无措,仿佛刚才做错了什么,重新板着脸低着头。凌叔看谢凝玩得有点过火,咳了下,叫她的名字,“谢凝。”
这两个字一出口,谢凝注意到晚晚的神情有些许变化,她微微怔了怔,又偷偷地看了谢凝一眼。
眼神相遇,苏晚的心情无法平静。
她不懂为什么,她一听到“谢凝”这个名字,便觉得无比熟悉,仿佛梦中牵肠挂肚地想过这个名字,而她却完全记不起来。
她也不明白,谢凝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细品下去,就好像,她认识自己。
谢凝似要开口,凌沈安在后面板着脸说:“大小姐,你这样做不好。”
“的确,是不太好。”
怎么能穿着短裙、抬起脚踢人呢?更何况还当着晚晚的面。
谢凝微敛笑容,转身面向苏晚,抬起手用小指将刘海往耳后拨,注视着眼前的少女,踌躇着、开口说道:“天黑了,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