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唇角动了下,继续夹菜,举止没有任何失礼。
这时候,苏远复问她:“苏晚,家里可还吃得惯?”
“嗯。”苏晚点了下头,不继续往下说。
第二道、第三道菜都上桌了,苏远复才想起来要跟大家介绍苏晚,他拿起酒杯说:“今天大家光临我这寒舍,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欢迎我们苏家这位新成员,苏晚——”
众人鼓掌,苏晚稍稍起身,跟众人弯腰,算是行礼了。
她坐下来时,谢凝还拿起红酒在她杯子里倒了小半杯。
苏晚没喝过酒,自然不想喝的,于是伸手去挡。
谢凝自然而然地握着她的手指尖,朝她笑,“只喝一点。”
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被捏住,苏晚僵了一下,仿佛谢凝触的是她心尖某个位置。
无疑,谢凝生了一张蛊惑众生的脸,是任何人看了都会“迷糊”的。
她不做声,等着谢凝松开手,她才缓慢地将那只手移动到酒杯上。
苏远复还在讲话,简单地说明了苏晚的情况,但他强调,苏锦虽然不是他家的血脉,但苏家依然会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伯父真大方,”谢凝说,“换做其他人,肯定要把抱错的送回去了。”
谢敏贤喝酒喝得满脸通红,靠在椅背上,笑了出声,“阿凝,要是你养了十六年的孩子,你说送走就送走吗?”
“发现错误就要及时改正,”谢凝面不改色道,“我就想问一下,苏锦的亲生父母那边,难道不想要回她吗?”
这问题问的满桌的人都尴尬,一时间,谢敏贤也不知该做何回答,只笑了笑说:“好问题,不许再问了。”
谢凝知道这家人没救,也许就只有方玲玉稍微好一些。
她毕竟是苏晚的亲生母亲,是有心之人偷换了她的孩子,而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替人养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要被他人道德绑架——
跟她说“苏锦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也胜是你亲生的”、“你养了她这么多年,怎么舍得抛弃她呢”云云。
她是个没主见的女人,这样的人甚至都无法察觉到自身受到的伤害,还盲目地为施害者洗地。
谢凝观察着她的神情,只见她紧紧皱着眉,也不抬头看对面,而她对面坐的人就是苏锦。
苏锦脸色十分难看,谢凝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雷点上蹦跶,可以说完全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她!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种羞辱。
太咄咄逼人了!
虽然说……哥哥一再强调,谢凝不是那么坏的人,但她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
什么样的人,会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不把苏锦送走”?
简直是岂有此理、逼人太甚!
苏锦眼圈红了,眼里蓄满了眼泪,双手握着拳抓着裙子,委屈的神情做到了极致。
疼爱她的母亲、她的哥哥,只要看她一眼,就绝对会心疼她的。
她眼泪落在手背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欢呼——
“哇哦!”方蔓蔓喊了出来,“蛋糕!我要吃蛋糕!”
方宋宋也站起来,跟着鼓掌、尖叫。
他们所看到的,是法国厨师推着小车进来,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五层蛋糕,最上层的蛋糕点着蜡烛,旁边写着“苏晚,欢迎回家”。
小推车到苏晚面前,苏晚惊慌不知所措,她站起身,那厨师拿起一个纸折的王冠戴在了苏晚头上,于是谢凝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欢呼。
方玲玉展开笑颜,起身越过谢凝到苏晚身边,先是牵她的手,然后激动地抱她,眼泪流了出来,她捂着脸,不知该说什么,接着哭得更凶了。
苏晚看着这一幕,呼吸急促,竟有些不敢相信现实。
谢凝拿起手帕递给苏晚,苏晚忙给她母亲擦眼泪,其他人也纷纷受感动,唏嘘不已,连跳脱的方蔓蔓也不说什么,舔了下嘴唇,茫然地回头看苏锦。
苏锦目光看着桌上的盘子,神情麻木。
蓄了半天的眼泪也挤不出来了,她现在唯一的情绪只剩下愤怒。
她看到了跟在厨子后面的保姆,她不知为何也站在了苏晚那边,在跟着鼓掌庆祝,这和一开始设想的不一样!
设想中,宴席上苏晚坐在哥哥身边,丢尽了脸面,张姨也答应过帮她,故意把汤泼苏晚身上。
可这都没有发生,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谢凝坐下来,让苏晚坐在她身边开始,所有的剧情都错了!
谢凝处处都在帮着苏晚,她看起来什么都没做,但如果没有她,苏晚根本不可能有存在感!
看到人家母女情深,苏锦心里那根弦彻底断了,仿佛一脚踩空,正往悬崖下方摔去。
她惶然四顾,能抓住的只有苏星珩这一根稻草,可一回头,苏星珩根本不在身侧。
他端着酒杯起身去给苏晚敬酒,说了几句客气的话。
接着,他给谢凝敬酒,谈笑风生,谢凝倾身在苏星珩耳边耳语,苏星珩笑了起来。
苏锦目眦欲裂,抓起手边的布,猛地一拽,“哗啦啦”一阵响,盘子、刀叉摔得遍地都是,所有人都躲闪不及,一阵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