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越站起来身来,踉跄地回过身去,又捡起了那条鞭子。
他回到四皇子的身上,无情地继续鞭挞着四皇子。
“你没想到吧!没想到一个从商洛府来的女子会是我的发妻?我是灵陕韩城人,但那里闹匪,我一早就离开家乡去江投奔在商洛瘵的亲戚,也是在那里与我发妻成婚!可我手无缚鸡之力呀,我只会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哪里
像你这般,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见得女子美貌就能将人抢进外宅之中!”
周培越又抽打了一鞭,四皇子此时早已是皮肉模糊了。
“我想要给她个好日子,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考取功名,我也立志要考个功名出来!但我的籍贯是在韩城,我只能回韩城考。我运气还不错,一考便考中了秀才,考取举人竟也是那般轻松。可那又能如何?若是回家,我却是又凑不齐进京赶考的盘缠。我想出人投地呀,我想呀!”
周培越无力地又抽了一下四皇子。
此时的四皇子奄奄一息,那一口气在嘴里含着,哪里还能发出半点声音来。
“所以我决定不回家了!拿着朝廷给的举人盘缠,只修书一封回家,然后急急得赶到了京城。八月考完秋闱,我便去了长安城。可会试是在来年开春呀,长安城入冬有多冷你知道么?那时候我身上就只有一件薄薄的素衣呀!我吃着干饼喝着凉水,就倒在路边,连个住的都方都没有!”
周培越打累了,软软地坐在四皇子的身边。
他不理会四皇子嘴里吐着的血,痛哭出了声来。
可他还在说话。
他似乎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与痛苦一股恼地宣泄出来。
他带着哭腔说道:“我听说三爷礼贤下仕,想从三爷那里得些救济。可他却污蔑我盗了他的东西。我是读书人,怎做做那偷盗之事?三爷打了我一顿,若不是我找了个机会逃走,我亦是会像我发妻那般被你们给打死!”
周培越好似受了许多的委屈。
“我倒在青衿堂外又饥又渴,身上又痛,是六爷瞧见了我。他见我像个读书人,施舍了几枚银豆给我。就那几枚银豆将我救活了过来。我去青衿堂谢六爷,六爷见得我文彩不错,将
我扒了衣服扔出了青衿堂外!知道么?这就是你与六爷的区别!你将人扒光了扔到外面去是玩腻了,是要羞辱人。但六爷不是!”
周培越说到刘永铭,那悲愤之气一下子就消了不少。
“六爷让我在雪地里冻呆着,他与我说,青衿堂是赌档,想要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就不该踏进去半步!他给我两个选择,要不然拿上一百两银子回家,不要再想着那不切实际的科考美梦。要不然每日清水少食,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要去做!我没要那一百两银子。我说我要读书、我要出人投地,我要叫世间人都看得我!”
“六爷哈哈笑着,把我送进了筑竹雅屋。你知道筑竹雅屋吗?六爷的外宅,你知道那里头有什么吗?与你只会用于赢乐的外宅不一样,那里全是书,一柜子一柜子的书呀,见过的、没见过的,什么都有!就连诣岭先生的手书校注都有呀!那可是读书人的宝物呀!傻子读了那些书也能中个举人!”
“六爷穿着我的那件素衣长袍来外宅看我。他与我说,想要好吃好喝就得自己去挣,去中个进士!若是考不中进士,连素衣长袍都没得穿,只能饿死、冻死。他每日只给我两碗热汤、四个干饼,再也没有别的了。我衣服在他的身上,只能裹着筑竹雅屋里的被子。我读书写文章都是在那床被子里,哪里也去不了。”
“直到会试的那一天,六爷才给了我几件相样的衣服穿。他与我说,成不成的就在今日。若是没考上,就永远都别再来长安城了,好好地在家中务农,与妻子和顺一些,平平谈谈度过一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准备了一百两银子,我还是没要。我发誓一定要考中、一定要出人投地!等我考完从贡院里
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会中的!”
“我那个开心呀!我没听六爷的话回筑竹雅屋,只想着四处走走。可、可、可这时候我才知道,商洛府发生了大疫。十室九空呀,人都快死绝了!我想回家,我想马上赶回去。可我不能回去呀,殿试在即,我哪里能回去呢?我此时才明白六爷为何要关着我,不给我衣服。因为他不想让我知道商洛府出了事,他不想让我分心。”
“我感激他知道吗?是他让我考中了贡士的。他还与我说,他派人去商洛府帮我找过我妻子。他说我妻子没死在大疫里,她从商洛府到长安城找我来了!我心里那个美呀,我幻想着中了进士以后,在长安城与她相见,我都能想像得到她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丰富,她该会有多高兴呀!我以进士之身,牵着她走在大街上,她又该有多风光呀!”
周培越说到这里,从地上站了起来,再一次拿起了鞭子。
他继续说道:“我放下心里所有的愁绪,在那宣政殿里一战成名!金榜魁首!状元及第!御封的翰林!跨马游街之时你知道我有多风光吗?可、可我一个状元,我却救不了被你弄去外宅去的妻子!”
周培越说着又开始抽打起了四皇子来。
此时的四皇子好似连一点气息都没有了,像是一死猪一般被周培越鞭打着。
“我去求六爷,六爷拿着银子要去你那里将我妻子赎出来。我等呀等呀,等到的却是奄奄一息、被你抽打得不成人样的妻子!她身上满是伤,从上身到的羞辱!我与我妻子说,没关系,我不嫌弃她,我是状元了,我一定会报仇的!我想将此事写成奏疏,但六爷却来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