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宋团长,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金承姬作为一个老战士参加过东北抗日联军,后来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参加了解放东北的一系列战役。大军入关之后,她又随军参加了平津战役,作为亲密战友我们一路突破长江一直打到海南岛。朝鲜战争爆发之后,她又奉命回国参加祖国的民族解放斗争,可以说是一位久经考验的忠诚战士。她的表现有目共睹。”
审判长早就对宋团长的发言不耐烦了,但还是表现出表面的尊重:“志愿军首长说的这些本法庭都了解,但这只能说明过去。法庭审理的是金承姬被俘之后的变节行为。”
“那好,我们就回到案子本身。”宋团长继续说道:“金承姬被俘之后遭受了敌人的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这是可以想象的。至于她的身上现在没有明显的伤痕,那是因为敌人改变了对她的策略,以优待俘虏的名义用怀柔的手段试图瓦解她的意志。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她身上的伤口愈合这是情理之中的事。至于说到金承姬向敌人透露隐私,我请各位设想一下,两个年轻女子日夜相处。日常的交流是不可避免的,金承姬在无意中谈到自己的隐私完全可以理解。何况她当时绝对没有想到敌人会用这些来做反动宣传。这和变节投敌是两个性质的问题!”
旁听席上再一次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审判长感到不知不觉处于了下风,他使劲地拍着惊堂木:“保持肃静,肃静!”然后又严厉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向敌人妥协就是变节行为。”
“如果承认敌人所谓的犹太俘虏是为了套取金承姬的隐私,那么敌人这样做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他们就是想用李景淑冒名顶替金承姬,利用这些隐私骗取我们相信金承姬已经叛变,达到他们反动宣传的目的。这恰恰说明金承姬是清白的。”
宋团长反戈一击让审判长措手不及,审判长感觉到自己的失言,话题被引到了与己不利的地步。赶紧纠正道:“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金承姬被冒名顶替,她在敌人的广播里做的反动宣传在中朝联军中产生了极坏的影响,动摇了军心,罪不可赦!我们为了抓捕金承姬派出的小分队付出了重大的牺牲!这都是她的罪过。”
审判长的话煽动着旁听席上的情绪,有人站起来高呼口号:“严惩变节分子!”“金承姬罪不可赦!”……
旁听席上群情激愤,口号声此起彼伏。审判长却安然端坐,再也没有拍惊堂木让大家保持肃静。他的意图很明确,通过煽动群众的情绪来为自己造声势。
宋团长一时被孤立在旁听席中央,似乎只有他在为罪人开脱。宋团长满腔的愤怒,正待发作。吴政委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坐下来。然后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吴政委环视了一下四周,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他目光如炬看着审判席说道:“审判长,各位审判员,参加旁听的各位同志们。我是志愿军216团的吴政委,刚才宋团长的辩护发言也正是我想说的。金承姬在革命队伍中的表现大家都了解了,我在这里就不重复了。刚才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我认为审判案件靠喊口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必须冷静下来回到案件本身才能公正的处理这个案子。为了解救金承姬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这不能作为金承姬定罪的依据。小分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这里面有朝鲜同志也有我们志愿军的同志。小分队的队长就是我们志愿军的赵大河同志,他在这次行动中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赵大河同志主动请缨带领小分队解救金承姬,不仅仅是由于他和金承姬的特殊关系。赵大河同志临出发的时候还跟我们说他不相信金承姬会叛变投敌,他要把金承姬带回来,把事实的真相搞清楚。”
“我想请问大家,我们付出这么多的牺牲解救出金承姬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不顾事实随随便便给她定个罪吗?显然不是。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对不起那些为了追求真相而献出自己生命的同志们!”
审判厅里鸦雀无声,只有被告席上的金承姬发出嘤嘤的哭声,当她听到吴政委提到赵大河的时候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吴政委继续说道:“回到案件本身,这个案子还存在诸多疑点。除了宋团长提出的意见之外我还想说以下几点,所谓的金承姬在广播中做的反动宣传,无论是声音还是遣词造句一开始大家听起来都觉得不自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听起来越来越像金承姬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是有人在模仿她,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模仿的越来越像。”
这个时候审判长朴政委突然插话:“金承姬曾经在广播里失声痛哭,一个模仿者能够做到如此的情真意切吗?”
被告席上的金承姬擦干了眼泪,抬起头说道:“我想做一点解释,我和模仿者李景淑在相处的过程当中确实建立起了信任。李景淑也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在我和她讲起我和赵大河的故事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很激动,还和我一起流下了眼泪。所以她在模仿我的过程当中失声痛哭一点都不奇怪。”
审判长却立刻抓住了话柄:“你们听听,被告自己都承认她和敌人建立起了信任,这不是变节行为又是什么?”
吴政委说道:“这个问题宋团长已经做过解释,金承姬在和李景淑交往的过程当中并不知道对方是在利用她。在一个幽闭的环境当中,囚徒和看守之间的正常交往不能被视作变节行为。”
旁听席上又展开了议论,吴政委等了一会儿才继续发言:“还有一个重大的疑点,所谓的金承姬在广播中使用的几乎都是朝鲜语,在说中国话的时候显得非常的生硬,可是我们知道金承姬同志无论是朝鲜语和汉语都说的非常流利。广播中的金承姬显然不是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