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两棵树,左边榆树,右边海棠;对面的铺子两扇门的颜色也不一样,他家卖糕饼,每天未时三刻新出炉的绿豆饼,又热又酥,大人小孩都爱吃……”
贺灵川缓缓道来。
他说得没头没尾,但对面的傅松华脸色却变了,甚至向前一挣,铁链子当啷一声响:
“你,你做了什么!”
贺灵川往门外一指:“那头鱼人就拿这个威胁你?”
傅松华咬牙怒目。
外头嘈杂,贺灵川凑近他低声道:“现在这把柄已经不在他手里了,你可以畅所欲言。”
傅松华忍不住问:“那在、在哪?”
“当然是在我手里!”
“……”
贺灵川正色道:“说出真相,你关心的人就安全了。”
傅松华犹豫。
“时间有限,那头鱼人很快会走进来。”
屋外的对抗又趋于激烈。
虽说赤鄢军人数占优,但对手是灵虚城侍卫,大伙儿也不敢真地放手打杀。
反观灵虚城侍卫毫无顾忌。
所以这场争端愈演愈烈。
仲孙谋干脆排众而出,大步往厢房走来。
谁敢加一指于其身?
傅松华咬了咬牙,忽然大吼:“我冤枉!我没杀信差,我冤枉!”
他真力虽被符链锁住,奈何嗓门天生就大,哪怕外头吵闹,这一声怒吼也尽数盖了过去。
甚至周边赶来看热闹的其他住客,也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没杀人,我被栽赃!”
“求特使重开案件,还我清白!”
傅松华第一下都吼出去了,后面这几声可就顺滑多了,还能变换花样。
仲孙谋脚步一滞,没料到傅松华突然翻供。
贺灵川则是站在门口道:“我就说么此案蹊跷,按赤鄢律,有冤必查,此案必须重审!田县令——”
他也不知道赤鄢律法具体都写了些什么,但想来不会规定说冤屈不得申张。
田县令这些天饱受他折磨,听他拖长了语调,顿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县衙您只管用!”
仲孙谋回头看他一眼,目光阴狠。
田县令低着头急急退开,没接收到。
“傅松华是灵虚城的在逃钦犯,我审理、我带回,合法合理。”仲孙谋怒对贺灵川,“你想横插一脚,是什么依据!”
“你那钦犯是我这案件的关键证人,作了伪证又翻供,触犯赤鄢刑律,于法于理也要留下受审。”
“贺骁你这样猖狂,不怕赤鄢国君回头将你大卸八块,以息灵虚城怒火?”
“你可真替我着想。”贺灵川大笑,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朝他挥了挥,“我刚收到太子手书,让我放心大胆地查,自有赤鄢国君给我撑腰。”
其实伏山越的原话是,只要贺灵川不把仲孙谋这厮打死打残,其他都不叫事儿,随便发挥。
底线就这么一条,不踩就行。
嚣张跋扈,那不就是贺灵川的老本行吗?
“岂有此理……”
仲孙谋难以置信。
伏山越这是失心疯了?他从前再乱来,其实也有个度的。
仲孙谋话未说完,贺灵川忽然反身射出几柄飞刀,噌噌钉住几条水蛇。
说是蛇,但比蚯蚓也大不了多少,由水凝成,头身都很模糊,唯独一对蛇牙尖利。
显然被这东西咬中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中毒暴毙。
仲孙谋与贺灵川争执,引开他的注意力,私下偷放水蛇灭傅松华的口。
屋内光线昏暗,贺灵川又是正面朝外,很难注意到地上的水珠被施了法术。
然而藏在屋里的眼球蜘蛛,不是吃素的。
贺灵川不再多言,提起傅松华冲到窗边,一脚踢开窗棂,飞身上了后方屋顶。
两个起落,就去得远了,只有一句话飘飘荡荡传过来:
“鲁都统,县衙见!”
鲁都统就是他借调来的将领,一听这话立刻吼了声:“收兵,去县衙!”
……
贺灵川速度拔群,傅松华快二百斤的汉子,他提在手里一点也不费劲。
九拐八弯,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贺灵川脚步一转,忽然跃上另一处屋顶,从窗子翻了进去。
这还是个客栈的客房,贺灵川今天早晨才定的。
傅松华定定看他两眼,目光奇异:“不是要去县衙?”
赤鄢国的太子特使敢灵虚城巡察使正面硬刚?这位是不是胆大包天?
“这里没人打扰我们。”
贺灵川往窗外探头,然后关上门窗:“快问快答。你和灵虚城信使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傅松华眼也不眨一下,“我没杀它,甚至没见过它,但是六天前无故被捕。”
“和麦先生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