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在召唤。”
“他召唤的人还挺多。”
“影月苍狼、圣血天使、帝皇之子再加上我们这些破晓者：一次对银河北方区域的侦查性远征需要带上这么多的军团吗？还是说我们尊贵的战帅大人，舍不得让他心爱的影月苍狼去当炮灰？”
第十二连连长达武那粗制滥造的阿瓦隆口音，却在战略会议室中引爆了响亮的欢笑。
至少在远东边疆这里，情况就是如此：嘲弄荷鲁斯永远是一项可以得到回报的事情。
蜘蛛女皇的子嗣们，尤其是那些老资格的，可从未忘记过牧狼神在早年间的斑斑劣迹，他们固然会承认战帅的权威和能力，承认他有资格领导整个大远征，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至于说：尊重？
“等到加斯塔林中出现了十个以上的熟面孔，再说吧。”
又一位泰拉裔的老兵不屑地露出了微笑，作为精锐的终结者部队勒菲骑士中的一员，他当然有资格嘲弄别的原体。
他的嘲弄并非只是针对于加斯塔林虚妄的名声，也是在私下里对牧狼神的不满：作为参加过统一战争的老兵，他理所应当地在第十六军团中，拥有不少私交甚笃的老朋友和老战友。
但在荷鲁斯回归后，他却眼睁睁地目睹着自己功勋卓著的老友们遭遇着种种不公平的待遇：被原体忽视、被军团抛弃、被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克苏尼亚小崽子们蹬鼻子上脸，从昔日的顶梁柱沦为默默无闻的老东西。
如此悲惨的现状足以让任何旁观者兔死狐悲，更何况在摩根与军团重逢后，破晓者的老兵们的待遇与他们的影月苍狼旧友间，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单单是想象一下自己倘若不是破晓者，又或者他们的母亲是第二个荷鲁斯，就足以让泰拉的老东西们在深夜里冷汗直冒：然后就是出门去搓一顿，或者拿出自制的原体雕像来喃喃自语。
没人能说清楚后一种习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产生，又是在什么时候风靡整个破晓者军团的，但是事到如今，它已经成为了破晓者新兵们入团仪式的一部分，势必将代代传承到千万年后。
与她子嗣众多，性格乖张的其他兄弟们不同的是，破晓者的原体既有能力，也有意向在每一批新兵通过了手术改造之后，亲自检阅他们的队伍，与他们面对面，温和的寒暄几句，在此过程中，至少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样貌。
相对应的，破晓者的新血们也会在事后，在前辈或者长官们的指引下，按照脑海中的记忆，亲手去打造一副母亲的雕像，作为自己在军团中的第二张铭牌。
说是雕像，但无论是形状、大小亦或是采用的原材料，全都是依照个人想法的：有些破晓者出于个人喜好或者家乡的习俗，也会制作出小如项链、护身符、戒指（宽大到足以雕刻出人脸），又或者是大如房间壁雕之类的作品。
可不管外在如何，这些艺术品的作用是相同的：它们被当做另类的神龛和安慰毯，承担着聆听和被供奉的功能，安置在破晓者的动力甲内和私人起居室中，又或者是任何目之所及的地方。
破晓者们会在早晚期间或者战斗开始之前，向他们心目中的母亲虔诚地祷告，进行并不漫长的冥想或者倾诉内心中的烦恼：在第二军团的文化中，这种私人性质的独处时间被认为是神圣的。
总会有人宣称，每名战斗兄弟亲手打造的原体雕像其实都携带着玄学上的因素，对着它的祈祷和倾诉可以被原体所感知到：相对更迷信一些的凡人，对于这个说法总是不屑一顾，但偏偏破晓者中却有不少人相信这句话。
他们愿意相信自己和自己的母亲是特殊的，尽管绝大多数人都很少能够见到原体，但他们依旧笃信着血脉上的连接，尤其是那些泰拉老兵们：他们坚信自己不可能沦落到影月苍狼那种地步。
而对战帅的鄙夷就是这种换位思考的一个衍生结果。
至少在第二军团的破晓者老兵们看来，加斯塔林如此抽象的阵亡率完全是荷鲁斯咎由自取：那个克苏尼亚的小混混根本不知道如何正确地使用一支精锐部队，他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精英。
摩根在上，他居然宁可提拔黑帮出身的渣滓，也不愿意重用泰拉的老兵和精英：影月苍狼的名号可是他们打出来的，当第十六军团声名远扬时，荷鲁斯还不知道在哪个头目的手下当娈童呢！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第二军团中长盛不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新兴的破晓者们，甚至逐渐下沉为军团文化的一部分：摩根的子嗣们会出于本能地拒绝接受来自于影月苍狼军团的一切影响。
无论是已经风靡于各个军团中的战士结社，亦或是极度推崇野心和兄弟义气、秉持帮亲不帮理的克苏尼亚文化，以及对于冲天辫等奇异发型的执着爱好：这些都在阿瓦隆受到了顽强的抵制。
与此同时，类似的抵触情感也伴随着远东诸国的同气连枝，一路蔓延到了诺斯特拉莫和奥特拉玛五百世界：康拉德亲自下令取缔了所有的战士结社类组织，而基里曼则在进行过实际考察过后，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引进它们。
“总的来说，这是件好事。”
“至少算是尽了义务：那群影月苍狼也不能再要求什么。”
迪尔姆德的手指第三次拨开挡住视野的刘海，皱起眉头，心里盘算着在会议结束后该去哪家理发店收拾一下：一般来说，阿斯塔特们会有专门供养自己日常起居生活的凡人仆役，破晓者也不例外，但他们的要更特殊一些。
破晓者的凡人仆役会以他们主人所在的舰船和连队为中心，结成相对应的组织，以店铺或者行会的形式维系日常运转：像曙光女神号上的半数店铺和公共场所其实都是由他们来维持的，剩下的一半则归属于凡人辅助军和水手。
按照原体的说法，这种形式由于凡人仆役间的互相沟通，并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也可以让他们培养出紧密的关系，即便没有各自的主人作连接，在必要的时候，也能作为同一个集体行动。
迪尔姆德其实不太理解这个必要的时刻会有多必要，但既然是基因原体的意思，那么即使不了解也要去照做：就像参会的各个连长和军官们其实没人真心想要率领军队去支援荷鲁斯，但谁叫他们的母亲已经发话了呢？
“按照原体的说法，我们这次只需要出动五千人就行了。”
拉纳照旧坐在首位，左右两旁分别是巴亚尔以及代表着勒菲骑士们的夏亚，再往下则是凡人辅助军和海军的代表们，接着才轮到各个位高权重的连长：迪尔姆德和达武坠在了最后方。
“也就是说，十个连队。”
禁卫总管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了在座的每一位同僚，尽管他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各位破晓者军官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算上拉纳亲自领导的第一连，在场还有正正好好的九位连长。
不过……
“搞什么？”
坐在迪尔姆德身旁，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装进的赫克特瓮声瓮气地开口了，尽管他已经极力的压低了嗓门，但声音还是把旁边的迪尔姆德震得耳朵直发颤：像是挨着台正在启动的泰坦。
“拉纳阁下：你确定我们要调动战斗力最强的一批连队？”
“就为了响应影月苍狼？”
第十一连长的结论在参会者中引起了沉默的赞同，就连一向性格孤僻的达武都点了点头，并且看向了对面的迪尔姆德：迪尔姆德在前不久才刚刚因为在乌兰诺、尼凯亚和剌人星上取得的功勋，晋升为军团第十八连的连长。
至于他在尼凯亚上又是如何取得功勋的么……
迪尔姆德一向不谈论这些。
但除此之外，在破晓者军团的军事体系中，一般默认为序号更靠前的连队便越精锐：虽然这并不能说明那些在阿瓦隆新组织的连队就是弱者，但从军团最精锐的十八个连队中一口气抽取超过一半的力量也的确是罕见的大手笔了。
开玩笑，前几年在征讨乌兰诺的时候都没这么大费周章过。
“第一，这是母亲的意思。”
拉纳自然知道他的这些兄弟们都在愤懑什么，禁卫总管只是慢条斯理地伸出两根手指。
“原体么？”
巴亚尔点了点头。
“那她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怎么说呢：因为我们的原体并不相信影月苍狼的战斗力。”
禁卫总管摊开了手，向着旁边的凡人侍从使了个眼色，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一摞薄薄的文件就依次摆放在了各个参会者的面前，连长们的目光匆匆扫过，英俊的脸庞上浮现出了古怪或幸灾乐祸。
拉纳见怪不怪：因为他内心里的情绪其实也差不多，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能够压抑的住。
“如你们所见的，各位。”
禁卫总管的声音有些颤抖。
“影月苍狼在他们的原体继位战帅以后的第一场战役中，发挥的表现可算不上好。”
“他们在征讨阿克姆—索托斯星团中损失颇为巨大：此地原本是荷鲁斯在大远征最开始的时候便征服的一块飞地，但在几年前受到一种寄生体异形文明的操控，陷入集体性的精神错乱之中，杀害了泰拉的收税专员并举起了反旗。”
“我们的战帅当然无法容忍他的荣誉遭到如此玷污，原本，太空野狼和钢铁勇士两个军团打算与他并肩作战的，但荷鲁斯最终决定只动用影月苍狼军团：考虑到叛军已经为此准备了数十年的时间，这其实并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但能挽回他的名誉。”
巴亚尔插了句嘴。
“原体在上：有多少年没见过影月苍狼单打独斗了？”
拉纳全当没听见。
“有关于这场战役的具体情报还没有被传送回来，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在花费了数周时间扫荡外围的对手后，荷鲁斯和影月苍狼在围攻一座名为【42号门】的巨型永久性要塞群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伤亡代价。”
“42号门？”
“对，它就叫这个名字。”
拉纳点了点头。
“其实坦率的说，影月苍狼在这场战斗中打的很不错：他们先是派出小股部队吸引火力，主力部队则是借机绕过拥有着重型防御工事的正面防线，在异形大军反应过来之前捣毁其巢穴，实际上的战斗只用了不到两天就结束了。”
“但尽管如此，第十六军团依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荷鲁斯在此战中亲自带队冲锋，一条胳臂被异形的火力给击穿了：负责斩首的主力部队折损了四分之一，吸引火力的正面部队更是损耗殆尽。”
“影月苍狼在整场战役中至少损失了一万两千人，单单是在42号门就丢下了六千条人命：这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新征召的凡人辅助军，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战争节奏，导致战线脱节，相当一部分影月苍狼因此被异形控制的军队给包围歼灭。”
“战线脱节。”
迪尔姆德摇了摇头。
“我们在一百年前才会犯下的低级战术失误。”
“但这点并不意外。”
达武将文件放在桌子上，有些感慨的抚摸着光头。
“荷鲁斯在成为战帅后，急剧扩张他手中的军事力量，其麾下的部队良莠不齐也很正常，至少在未来的十年内都是大差不差：原体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吗？”
“没错。”
拉纳慢悠悠端起了手旁添加三倍糖的奶茶。
“母亲的说法是：你们这些老人和你们手下那些战斗兄弟们，都是心里有数的家伙，在我们跟影月苍狼并肩作战的时候，不用想着获得多少功勋，尽最大可能保持我们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了。”
“你是说……”
巴亚尔的眉头皱了一下：他显然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不，不至于。”
禁卫总管连忙否认道。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在乌兰诺之后，我们的战帅大人的确在性格上有所改观：他倒是做不出将其他军团作为炮灰的事了，我们的原体大人更担心的是影月苍狼本身的战斗力问题。”
“怎么？他们在42号门的损失很大吗？”
“据我所知，四王议会在那场战斗中一口气伤了三个。”
“嘶……”
“那看来我不得不对我们的战帅大人有所改观了。”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