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骷髅头,虽然应该安放眼珠的位置漆黑空洞,可刘景浊依旧察觉到了身旁白骨的杀意。
想了想,刘景浊又转头说道:“要是我很久没上来,你就先返回,免得小丫头睡醒之后家里没人。”
刘景浊忽然想起先前龙丘棠溪给自己看的舆图,九洲之外的那四座庞大陆地,其中之一,就是南赡部洲。
山水桥当即出鞘,刘景舟手握山水桥,转头一看,毛骨悚然,差点把魂儿吓飞。
娘的!白猿怎么发现这地方的?这他娘的就是传说中的水晶宫吧?
此地压制神念,刘景浊几乎没法子探视周遭情况,可即便是以目力查探,起码也占地千丈有余。
可今日,一头展翅开来足足有十余丈,大翅一扇便能召来狂风的巨鹰来到风海府,这头巨鹰飞到城池上空,幻化成人形,狂笑不止。
刘景浊只得陪笑,可心中却想着,我信你个鬼!
白猿以一种类似于念头的方式告诉刘景浊,大概六十年前,北边儿的那个国家大肆捕杀白猿,以白猿血液去做一种辟邪皮毛,那时候它差点儿就被捕杀,是个少年人偷偷把他藏起来,治好了伤。半年前他到城中觅食,一眼就瞧见了白小豆,也立马就看出来,这是当年救它的少年人的血脉,所以才冒险把她救出来的。
一壶酒都快喝光了,至少得过去了几个时辰,青衫白骨忽然一惊,因为远处巨龙,居然睁开了眼睛。
刘景浊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询问道:“会不会?”
霜白五指叩住刘景浊脑袋,刘景浊只觉得有人正在翻阅自己魂魄深处的记忆,神魂连带着躯体都要被撕碎一般,剧痛无比。此时此刻,刘景浊汗如雨下,脸色胀的紫红,可他愣是没有哼出来一声。
刘景浊沉声道:“这处牢狱镇压了几尊神尸?若是真有人想要炼神尸,有什么办法能阻拦?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不管。”
他举起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剑一记横扫,泼天剑意如同大江之水汹涌而去,缠住刘景浊的雷龙被尽数切断。
下方贵族也好,百姓也罢,一个个都被吓得浑身颤抖。
片刻之后,白骨收回手臂,开口道:“小子,你是不是去过什么光阴流速差别极大的地方?你的骨龄只堪堪二十来年,可你的道龄已然三百余年了。还有,你的记忆我没办法查探,有人在你身上布下手段,若是我强行搜魂,你会死,我也会被反噬。”
刘景浊摇了摇头,其实他自己也很纳闷儿,这地方是自己
白骨手臂又一次搭上肩头,刘景浊当即将心神沉入黄庭宫。黄庭宫外,数道剑气从四面八方窜来,顷刻间便将一座满目苍夷的黄庭宫修缮如初,且那数道剑气中夹杂剑意之重,几乎都要把这黄庭宫变作一座剑阁。
其实有一半是刘景浊从那位老者那儿听来的。
刘景浊颤抖着开口:“被灌顶得来的境界,没了正好,靠自己重新修炼底气足一些。”
白骨转过头,嘴巴开合,“什么?听都没听说过。我说的这雷部正神,乃是居住在上古雷泽,真身是一头巨龙,乃是混沌初开之时,与天同生真正神灵。”
得亏是骷髅,若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惊讶表情呢。
这具白骨略带哭腔,可一双空洞眸子,哪儿来的眼泪?
说是没办法看到刘景浊记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看不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即便这以御剑之术在水里要慢许多,可瞬息百丈还是可以的,就这一会儿,刘景浊怕是已然没入这潭底几里地了。
青衫骷髅打开葫芦盖子,悬空灌了一口酒。
赶忙吃下几粒药丸子,可他还是起不来,只好以山水桥拄地,艰难开口:“不敢欺瞒前辈,自八千年前起,人世间有了一座玉京天,玉京天上有一道天门,据我猜测,那四大部洲应该是在天门之外,可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跨过天门。之后人族与妖族大战,剩下的七根天柱被打断了六根,原始大陆支离破碎,或许也就是前辈所说的中土神洲,便一分为九了。”
片刻之后,白骨手掌松开刘景浊,两人同是青衫,可有血肉的年轻人,此刻浑身剧烈颤抖。
青衫白骨摇摇头,“转世神灵拢共也就几个,重新拿回真身的,我也没见过,会怎么样我是真不知道。”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这位白骨前辈忽然大袖一挥将刘景浊卷起,两人往那处深渊而去。
也就是他年纪太大,没听过也不会说一句非礼勿视。
说着,这位白骨前辈猛然转头,一双空洞眸子死死盯着刘景浊。
下方深渊根本无从探视,目力所及怕也得有千丈了,再往下就是浓雾,也不知道底下究竟有什么。
上方百丈,一层流水如同天幕,水中游鱼无数,围绕着一团银光游弋。
这番动静,比先前遇到那头执夷时还要大,而且,刘景浊分明感觉到山水桥有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惧怕?
在归墟时,山水桥可是与合道境界的大妖交过手,当时的山水桥,也只是有着满满战意而已。
刘景浊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这……你们是如何与其交手的?”
那具白骨幽幽开口:“听你口音,是中土神洲人氏吧?我是南赡部洲人,伐天一战,我们南赡部洲修士主攻雷部。”
说罢便要煽动翅膀,那位烃海国皇帝大手一挥,城中数千弓箭手已然列阵。
一道青衫身影不知何时出现,青衫之下,却是一具白骨。
结果空洞眸子瞅见不着寸缕的刘景浊,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前辈,差点儿没把一口酒喷出来。
刘景浊伸手按住山水桥,上前探头,只见这悬崖断口十分整齐,好似是给人一剑劈出来的。
刘景浊心惊不已,却瞧见那骷髅嘴巴开合,居然有沙哑人声传来。
方才刘景浊已经查探了一番白猿身体,五脏六腑皆已衰竭,别说现在的刘景浊,怕是从前有着登楼修为的刘景浊,也是束手无策。
白猿又呲牙一笑,猛然起身拍了拍屁股,随后飞快往北边跑去。
约莫下沉十里,刘景浊猛然坠地,猝不及防一下子,没收住力气,整个人狠狠跌在地上,光滑岩石都被撞出来了一个坑。
刘景浊苦笑不止,心说我他娘的才二十四,哪儿就三百多岁了?可这会儿他哪儿敢反驳一句?要是这位前辈一不小心没收住气力,失手打死自个儿,找谁说理去?
刘景浊便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景浊正思量时,身边白骨冷不丁扯下他身上酒葫芦与木剑,连同随身携带的玉佩与手心的乾坤玉一并取走。随后照着他屁股狠狠一脚,他整个人直直飞往那具不知多大的神尸。
原来是雷霆之中,年轻人硬撑着没昏过去,可他周身却泛起一股子并不属于他的古朴剑意。
下是万万不敢去了,机缘远没有命重要的。但凡刘景浊是个真境,他眼都不眨就跳下去了。可现在就是个小小凝神,万一下边儿有个惹不起的,跑都跑不掉。
白骨身影化作剑光瞬身过去拉起刘景浊,几个呼吸而已便回到上方。
刘景浊尚未近身神尸,无数道雷霆化作雷龙将他阻拦在半空中。堪堪几个呼吸而已,刘景浊一身衣物便化为灰烬。
青衫白骨声音有些冰冷:“再要胡说,莫怪我这守墓人剑下不留情。”
若真是尸神出世,一头强大至极且完全没有自主的行尸,足够毁掉这一方天地了。毁了这一方天地,外界受难会远吗?
青衫白骨询问道:“那你们是如何打开这座牢狱的?”
一张白骨手掌缓缓放在刘景浊肩头,无数道细小有如牛毛的剑气钻入刘景浊体内,开始帮着刘景浊修补体内伤势。
“炼神尸一事,我那个时代就有人干过,是用百万千万计的人族血肉去豢养的。你不会也是为此而来吧?”
一处山中潭水,怎会这么深?莫非此处潭水,通的海眼?
他自言自语道:“这日子,我也算不过来了,反正最少有八千年没喝酒了吧。”
深吸了一口气,刘景浊迈步往前,来都来了,自然要看一看。进这仙府遗址,不就是想着找寻机缘吗?
瞬身往前数百丈,再往前就是一片无尽深渊,刘景浊猛然落地,背后山水桥也忽然震颤不止。
刘景浊拍了拍白猿,轻声道:“放心吧,这小丫头,我帮你照顾。”
白骨骷髅哈哈一笑,可笑着笑着,笑声中就有些伤感了。
正要放箭,忽的两道银光从天而降,两道光华各自斩去巨鹰双翅与头颅,那硕大尸体就这么直挺挺落在城外。
众人只瞧见半空中一位恍若天仙的绿衣女子御剑而来落在城头,随后不断挥舞手中长剑,下方妖鬼竟是被斩了个干干净净。
龙丘棠溪手中独木舟轰鸣不止,她赶忙摊开右手,手心那道红线扑闪不止,不过只一瞬间便恢复如初。
年轻女子没来由嘴角咧起,自言自语道:“大傻子运气真好,还不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