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贤竭尽全力,杀出第一个包围圈后,拖着伤躯又遁出十几里。
途中,他尝试了多种法子剔除“虫卵”,皆以失败告终。
那【胀妇祭祀】隔空锁定他的这一种诡异妖术,显然位格极高,他的魅惑采补天赋都撼动不了,其余手段更是无用。
这些便罢,真正让他倍感难受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本该出现的救援始终没有。
“富贵姐该已脱困,且与朝廷联系上,只消能遣来一支超凡军队护持,我就可保住性命。”
“这么久没来,莫非她也被什么给绊住了?”
思量到这里,葛贤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他感知中,比先前要凶煞的新包围圈正在形成。
一点一点围杀来,随时可将他绞杀。
下一刻,他腹部处,又是一颗肉瘤孵化,一头妩媚丰腴且暴露的血蚊女飞出。
并未第一时间叮咬他,而是欲要诛他心般嘲笑道:
“小泥鳅,可是在等你那个大乳牛似的好姐姐来救你性命。”
“你却是要白等了,她也救不得你。”
“你这滑溜无耻的泥鳅,在那钱塘县可不只是坏了玉燕妹妹的大事,也将那位【公主大人】得罪狠了,她虽是个十足的浪货,但也好面,非要拿耶律天正来当遮羞布。”
“这布阴差阳错被你扯了下来,害她大丢了颜面,虽然不好明面上为难你,却已表达了对你这小东西的不满。”
“你那姐姐要请动强者也好,调用驻军也罢,都需要大原朝各级官员的配合,她指使不动的……就是脱脱自己,如今内忧外患的,根本无暇顾及你这样的小角色。”
“啧啧,说起来你好歹也是一个为【大原朝】立下大功的功臣,没为你酬功就算了,还对你见死不救,沦落至此……可怜呐。”
胀妇祭祀这隔空诛心之言,的确狠辣。
江浙行省能保全,他葛贤即便不是第一功臣,也已在前列。
好处还没给,仕途没发达。
先就因为反贼的报复,陷入生死绝境。
换了任何一个“忠臣”,此时都要心境破碎,对朝廷生出浓浓失望来。
尤其这当口!
葛贤拖着伤躯,已飞至一座名为【清池城】的大城外。
不必感知,只远眺着。
就可看见那城内,赫然有着一支超凡驻军。
一众兵卒为半人半鸟,白发红眼,着甲胄,背后生有一双雪白羽翼……有先前见过犬封军、奇肱军的经验,葛贤立时就生出猜测,这一支军队该是炼化了一种【羽民】的灵神种族而成。
队列齐整,战力不俗。
可惜,这“羽民军”显然也得了上峰的严命,不允许出城援救那一条据说立下大功,保全了江浙行省的应龙灵妖。
军队都不动,清池城内的本地修行者们,自然也不敢妄动。
缩在城中看着城墙之外,大量妖魔、恶神杀向那龙妖。
“好大的阵仗啊,永生教疯了么,给出那般多奖赏,本地这些妖魔邪修,堕落的神灵们,怕是都来抢这香饽饽了。”
“据说是永生教新任灵欲大祭司下的命令,这龙妖坏了他的大事,保全了整个江浙行省,耶律家那一对父女,皆欲杀之而后快。”
“既如此,为何朝廷不救?”
“嘘,朝局复杂,哪里是我等能揣度的,再说也就是区区一个探子罢了,死就死了,省的还要给他酬功。”
“可怜那头龙妖,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如今却沦落至此……也是特例,在他之前,还没有过【永生教】这般的大势力,满天下通缉一个筑基境探子的先例。”
“这龙妖也不是没靠山的,传闻其与【丞相义女】交好,有她斡旋,朝廷最终一定会救的。”
“呵,等朝廷来救,他尸体只怕都被吃干净了……。”
……
清池城外,葛贤看着铺天盖地,渐渐缩小的包围圈。
只是下意识的感知,就发觉其中有十几头妖魔恶神,所释放出的炁机,已然越过【筑基境】,多数都已算是后期境界,或是圆满地步。
其余修炼了各种邪法、魔经的修士,他懒得多瞧。
蕴着恶心且愤怒的眸光,被最醒目的数道身影吸引去了,分别是:
两尊血肉腐烂,大肠拖地,偏生还穿戴者纱帽宽袍的诡异巨人……它们的腰间各自都塞了不少人族尸体,各自还都捏着巨型糖葫芦,只是上面串着的不是山楂,而是人,活生生且还在哀嚎着的人,飞奔而来,一口一个,汁水四溅。
一个矮小如侏儒,手持人骨杖,行走间地气汹涌的老者……他周遭翻滚的土块中,赫然夹杂着大量祭品,不是牲畜水果,若是无比新鲜的人族内脏,心肝脾肺肾,一样不缺。
一位被粪溺包围,臭气熏天的紫袍女子……她脚下有粪坑涌动,内里亦有许多尸骸被蛆虫大吃着,多为女子,或是女婴。
一尊全身上下都被黑灰所覆盖,飞腾间,火气汹涌的怪人……其头顶灰红色余烬云雾中,竟是各类美味佳肴,只是食材,无一例外皆出自人族。
葛贤瞧过这些,立时生出判断:
“这些狗玩意,与那白玉老道,也就是【安乐子神】一样,都是当地异化堕落的神灵。”
“那两尊腐烂巨人,该是日游、夜游二神。”
“持人骨杖的,是又一个土地公。”
“粪溺包裹着的,是一尊紫姑神,也就是厕神。”
“那黑灰邪修,乃是一尊灶君。”
“它们非但都已经堕落,且都沾染了食人之恶癖。”
这些念头浮现出来时。
葛贤算是隐隐明白过来,为何白富贵脱身后也无法及时救援。
大原朝!
这巨大朝廷,只怕已是烂透了。
虽庞大,却运转不畅,近乎凝滞。
这些在当地庇护一方的“俗神”都已经堕落恶化,情势与钱塘县周遭几乎没有分别。
白玉老道堕落后,当鼠族皇帝,纳人族女子为妃,肆意享乐。
眼前这些俗神,怕也不会更收敛。
它们原先有朝廷帮助镇压恶癖,供给资粮,如今朝廷不给,于是乎便都开始转向,不管是反贼乱军们,还是诸如【永生教】这样的邪神法脉。
谁都可以,能给好处便投靠。
有奶便是娘!
葛货郎心底这些念头说来复杂,实则一刹便闪烁过去了。
尽管包围圈愈加缩小,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甚至干脆停了下来,未再继续逃遁。
见他这般模样,血蚊女激动莫名,她躯体里的“胀妇意志”很是喜欢摧毁旁人心智。
于她而言,葛贤就好似一头落入她陷阱的小兽。
她无比享受折磨他的过程,先拼命挣扎,继而渐渐无力,陷入迷茫,最后被绝望恐惧所吞噬。
王朝末年,本就是她这般的邪魔最为快乐之时。
似眼前这样满怀慈悲,甚至是“一腔热血”的大忠臣,小修士,她这些年来玩弄的太多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少年乃是个多面细作。
忠于大原?
这简直是个笑话,他葛货郎想的是兑现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