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程定锋,我想就最近的事情谈谈看我的看法。”
程定锋站在讲台上,双手撑在讲台桌上,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手肘,他目光恳切地注视着下方的每一个人。
“我知道,你们在疑惑什么,你们在疑惑,为什么李静都死了好几天了,我才要跟你们讨论这件事。”程定锋说,“但今天我并不是只想说这件事。”
“你们看上去有些惊讶,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人吗?”程定锋突然露出了微笑,“嗯,不过从以前我的行事风格来看,我确实是不喜欢那种会打乱我清闲的事情,所以我对很多的事情态度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就不会亲自下场。”
“恐怕你们也知道,其实我的消息很灵通,因为在你们之中有一个‘间谍’,他经常会告诉我你们在私底下的各种埋怨,比如对哪个科任老师十分不满,今天的食堂饭菜为什么这么难吃,为什么班主任从来不试着去解决班级里的事情。”
“因为我觉得,我在是一个老师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既然是人,那么就不可能用一个规章制度去规范,我们不是在当老师,而是在扮演老师,我们在校规之下,扮演着‘遵守老师守则’的扮演者,但我们摘下教师的皮套之后,我和你们一样,我是人,我会呼吸,我也会觉得累,你们觉得补课很烦,晚自习很烦,我也很烦,我也不想去给你们补习,我也不想给你们上晚自习,我想回家,我想躺在床上刷视频看电视,我不是老师,我只是一个扮演老师的人。”
没有人说话,一直望着窗外的吴劫也转过了头,望向了程定锋。
事实上,在程定锋开始说话后,大部分人都懒得听,就像是程定锋说自己是在“扮演”老师一样,底下的学生也只是在扮演“我在好好听”的虚假的倾听者,我们都在扮演。
“在你们眼里,老师是什么呢?传道受业解惑,有教无类?教育制度的各种改革?还是至圣先师的引路人?世俗的眼光看来,老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因为年纪小的人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三观也不成熟,所以需要成年人的引导,而其中最重要的引导角色就是老师,我是老师,我来给你们指引一条道路,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才对,但是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我想,每一个选择教师这份职业的人,恐怕都没有那么高尚的理由,因为老师在公立学校里一个编制,有寒假暑假,还有各种奖金,而且教师也是很多毕业后能够回来考个教资就能找的工作,一些为了赚钱的私立甚至会走特殊渠道,专门跟找不到工作的毕业生对接,然后伪造各种教学资历来包装,引诱生源。”
“听我说了这么多,但其实,人可能比你们自己想象的还要糊涂,就像是,你们不知道成年人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是一个教师,但我知道什么是教师吗?我不知道。现在的法律是规定人到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那意思就是说,当你们到十八岁的时候,你们就从一个未成人变成了成年人,所以你们就知道,成年人是什么了吗?大概你们也不知道的,我十八岁的时候为了证明我是成年人了,可我不知道想要怎么证明,到最后只能用已经成年的身份证去网吧冲了会员,一个月后那个网吧倒闭了,我冲的两百块钱打了水漂,但我很高兴,因为我觉得我是成年人了。”
“再比如,你们现在是学生,但你们知道学生是什么吗?不知道的。人的局限性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我们只是在尽可能地解析这个世界的规则。”
当程定锋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开小差了,他们所有人都看向了程定锋,只是表情并不统一,有疑惑,有困扰,有惊讶,有嬉笑,有恐惧。
“说到了这里,我想应该可以进入正题了。”程定锋把手伸回自己的裤袋之中,他平常就是这个样子,漫不经心吊儿郎当,所以学生们去反应什么问题,他都没有那么多的反应。
“你们说,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成为凶器呢?”程定锋说。
“没有人回答,那我帮你们回答。”程定锋继续说,“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是凶器。”
“早在李静之前,我就看到了很多篇的报道,xx市的谁,用笔捅死了同班同学,用菜市场买的清洁剂混入饭菜之中毒死了家里的小孩,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打开了煤气全家人煤气中毒而死。”程定锋在讲台上来回逡巡,“什么是凶器呢?什么东西都是凶器,只要那个东西用来杀人了,就是凶器。”
“换句话说,只有杀人的东西,才能被称之为凶器,没有杀人之前,所有的凶器都只是工具。”程定锋说,“我是老师,我只能告诉你,哪些东西是危险的,要小心去碰,就像是剪刀菜刀这些东西,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很危险,请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除此之外,我阻挡不了这些工具蜕变成凶器的可能。”
“笔是凶器吗?没有用来杀人之前,这就是学生的必备品,清洁剂是凶器吗?不是,只是个用来打扫的工具而已,煤气是凶器吗?不是,煤气是用来烧火做饭的,甚至是给人们带来便利的东西,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凶器呢?是凶器,因为有人用了这些东西来杀人,可是我是老师,我能怎么办呢?”
程定锋在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闪过,“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带剪刀来学校,我难道要跑到你们的面前,把剪刀给砸烂,告诉你们这种东西会伤害人,所以一辈子不能碰这个东西吗?”
“不可能,我只是个扮演老师的演员,我不是散播福音的神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