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本以为,要再见母亲怕得等到九泉之下了,可所谓九泉,谁知道是否当真存在?当初的死别,本以为就是永诀,此时再见,只觉如坠梦中,眼里哪儿还瞧得见其他?眼里噙了泪,她如同游魂一般靠了过去,一步再一步,连呼吸都紧紧屏着,生怕惊醒了眼前这一场太过美好的幻梦。
眼前一晃,一个人影挡在了身前,身后有人伸出手将她一扯,阻了她的步伐。
“你这孩子,当真是还没有回魂吗?这般冒失?”拉住她的是济阳王妃,傅明漪的生母高氏。她轻掐了阿娇手背一下,转头对着荣阳长公主笑道,“长公主殿下见谅,这孩子许是当真受惊过度,眼下还糊涂着,这才失态。”
阿娇彻底醒过神来,不只因为高氏拉住她,以及掐在她手背上的那一记,更因为挡在荣阳长公主面前的那个人。
那张脸,她揽镜自照看了二十几年,曾洋洋得意过,更曾恨不得将之画花过,从青葱稚嫩到历尽铅华,却从未如眼下这般去瞧过,那是她,是李凤娇。
她看着李凤娇时,李凤娇也在看着她,仍存两分稚嫩,可却已能瞧出几分倾城倾国之色的容颜之上带着两分困惑,三分戒备,漂亮的柳叶眉慢慢蹙了起来。
这是她,却又不是她。
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李凤娇,是多年前,还未历尽苦楚,仍稚嫩纯粹的李凤娇,而不是她以为的披着李凤娇皮囊的傅明漪。
她太了解自己,绝非傅明漪能假扮得了。可是怎么可能?李凤娇在眼前,那她又是谁?两个李凤娇?一个十年前的,一个十年后的,在这一刻,以这样荒谬的方式共存、会面。那傅明漪呢?傅明漪又去了何处?
荣阳长公主从李凤娇身后探出头来,目光困惑中透出两分关切,李凤娇脸上的戒备转为惊讶,还有两分局促与不知所措
“这孩子,怎么哭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莫不是当真受惊过度了?还是该找个御医来好好看看才是!”
荣阳长公主的话传至耳边,阿娇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哭了,这么一发觉,眼里的泪更是控制不住一般滚滚而下。
“娇娇,你这孩子,哭什么?”高氏愣怔一刹,也是又惊又急,伸手来给阿娇擦泪,那眼泪却好似擦不尽般,还未擦净,复又淌下。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控制不住”阿娇心中情绪翻涌,当真控制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似要将心中翻涌的情绪一股脑倾倒而出,直哭得惊天动地,无止无休。
阿娇起初哭上苍待她不薄,让她得以重来一回,有机会阻止那场噩梦再次降临。后来哭老天弄人,为何让她回来,却又不让她重做李凤娇,让她与母亲相见却不能相认。再后来她也不知自己在哭什么,就是觉得,不哭不快。
她这一哭,把花厅里除她之外的人都哭懵了,劝了又劝也劝不住,长公主只得叹一声说回头让御医来瞧,高氏婉拒了,说自家孩子皮实,哭过就算了,没那么娇弱。李凤娇的脸色很有两分不自在,看着哭得似个孩子的阿娇,心想,满望京城谁不知道你家傅明漪就是个最娇弱的?
直到高氏讪讪将长公主母女二人送走,回来时,见女儿哭得小脸满脸泪痕眼儿水肿鼻尖泛红,济阳王和儿子傅明琰在一边急得团团转,济阳王已经红了眼眶,只差没有跟着哭出来了。高氏皱着眉,正待爆发,阿娇许是终于哭够了,哭声渐缓,抽噎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道,“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