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诧异道：“这你也能算的出来？”
老金笑道：“这不是算的，这是看出来的。”
“现在不行，太赶了，今天住家里吧，明天一早跟我去拿车……”
老金呼了一口气，“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
他转身看着走廊对面的窗口，那边不远处长着几株榕树，高大的树干将光线遮了七七八八，榕树下摆放着几个长条桌椅，几个同事从旁边经过。
老金回过头来。
自己的狭小的办公室里，挤了三个人，显得很局促，办公桌上都是散落的还没整理好的文件，旁边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屁股，灰烬落在桌面上，一片狼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被烟熏黄的食指、中指……
外甥女已经长得这么亭亭玉立了。
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了……
老金的目光有些怔仲。
赵嘉敏站了起来，伸手揽着他的手臂，“舅舅，你不高兴吗？”
老金嘴角微微扬起，“舅舅很欣慰，我家的凤凰终于能翱翔九天了……”
他摸了摸赵嘉敏的头，“小敏，你很好……”
赵嘉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她的鼻子发酸，“舅舅。”
门口老潘突然走了进来，“哟，这一大早的，就上演父女情深啊……”
老金虽然是舅舅，也跟当爹的差不多了。
“你怎么来了？”老金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没好声气地看着他说道。
“当然是有事找你。”老潘看了秋火明一眼，“火明，你也来了，上回说的出国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秋火明站起来，跟他招呼了一声，“通知书下来了。”
“厉害！”老潘竖起了大拇指。
“不光是我，阿敏的通知书也下来了。”秋火明笑嘻嘻地补充道。
老潘啧啧嘴，“老金啊，你们家这基因真是强大，尽出学霸了……”
“那是，不像某人……”老金睥睨着老潘，“有事说事，不是又要我给那帮人扫尾吧。”
老潘讪笑道：“靠你的笔杆子了，那帮人不像话，上回的议论有了定论了……”
他们说的是当前羊城的热议的话题，宣传科有心要左右议论风向，结果给几个在校大学生给驳斥的哑口无言，这才求助到老金这里。
若是说辩才，单位里没人能比得过老金。
老金呼了口气，“老潘，你来的也好，我想请辞了……”
老潘一愣，“做的好好的，怎么了？”
老金笑道：“这非我所愿……”
辩解的语言越短，事情越大，老潘这次真的慌了，“别走，这次的事情我来压下去。”
“不是这次的事情。”
老金洒然一笑，竟然生出了几分风流倜傥的错觉。
“我想写一本书。”他笑道：“穷尽我的笔力……”
他环顾四周，“公文会断了我的才思……”
老潘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叹气道：“我知道了。”
他看着自己的老友，老金这人向来好说话，他也是看着老金好说话，这才把他支到自己身边来，让他给自己当帮手。
老金这人才高八斗，留在这里确实大材小用了。
“写书、著作……”老潘对着老金重复道：“那就好好去写……”
秋火明跟赵嘉敏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今天过来，竟然让老金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或许，这只是导火索，老金应该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只是今天终于尘埃落定。
“晚上我去你家，好好喝一杯，我叫上许琅跟老张……”
“菜不用周家婶子做，我带过来。”
老潘说完，伸手拍了拍老金的肩膀，“我先回办公室了。”
说完，他扭头看着秋火明跟赵嘉敏，“恭喜，回头我给你们备些贺礼……”
众人看着老潘离开……
赵嘉敏对这场变故丝毫没有惊讶，反而一脸的喜气，“舅舅，你终于可以为自己好好活一回了，我特别高兴。”
她像小时候一样，拉着舅舅的衣襟，“舅舅，明天我们买点东西带给村里的神婆吧……”
老金想了想，“她这年纪不知道还在不在，行了，你们先回去，要买些什么，你们先去备着，我这边还有些首尾要交接……”
“嗯，那我们先走了。”秋火明应了一声，拉着赵嘉敏先离开。
半道上，两人买了几罐麦乳精，又买了几件老年人穿的衣服，扯了一匹素色的布，乡下人很多都会自己做衣服，成品不合适的话，不如自己裁剪。
等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打包小包了。
周家婶子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哟，你们这是搬家啦？”
“明天出远门，给亲戚朋友带的。”秋火明解释道。
黄纸之类的祭祀用品，村子里有，到时候直接在那边现场买。
赵嘉敏想着明天就能回乡下了，大脑兴奋着，毫无困意，往常还会睡个午觉，眼下睡不着，干脆架起画板，开始画画。
没多久，一个清瘦的中年女子形象就跃然于纸上，在她身旁翻书看的秋火明抬眼看了一下。
“她是？”
秋火明看着画像的眉眼，跟赵嘉敏没有相似的地方。
“不是我妈啦！是神婆……”赵嘉敏将画面的背景渐渐补足，背景是个祠堂，虽然墙壁破败了，但是依旧森严。
神婆的面相不佳，颧骨高耸，眼睛凹陷，但是目光竟然柔和无比，隐约透着几分慈祥。
这大概就是年幼的赵嘉敏心目中的神婆形象。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不知道画中的女人，是不是还存活在这人世间。
“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有她……”
赵嘉敏目光温和，她看着画像，“她是我的贵人……”
“明天就能见到她了，要是她过的不好，我们就去帮帮她，你如今不是小孩子了，你有能力反哺别人了……”
秋火明站了起来，凑近了画像对着赵嘉敏说道。
赵嘉敏点了点头，“我突然好期待啊……”
门外，日头西斜……
旦旦渡着优雅的步子从院子里走了进来，可惜肚子太肥，优雅成了搞笑，秋火明弯腰一把把它提了起来。
“喵……”旦旦半空中对着秋火明叫了一声，跟着眯起了眼睛。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