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担心改变。”
韩易摇摇头,吐出真心话。
“我感觉就像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担心的是我把握不好,白白浪费掉这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礼物。其实,我完全可以拿着这笔钱去挥霍啊,没必要做事的,全世界到处飞,过二十四小时纸醉金迷的生活……谁不想啊?”
“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我这一秒可以是个深情的好丈夫,下一秒就能当条四处留情的公狗,伤害我想伤害的人,再用钱把不想伤到的人治好,多刺激啊,心里肯定全是正向反馈。账户里的钱砸出去,谁能说我半句?”
韩易扭头看向徐忆如,他说的不全然是实话。若只有一两千万,或者近半个亿,那他当然乐得做一个纵意丛的现代唐璜。
但现在的他,有1.85个亿的现金,1.4个亿的投资基金,更夸张的是,这个数额会随着他的使用,变得越来越多,直到不可计数。
只要不在物欲中消磨掉智慧和耐心,站在自己梦寐以求的巅峰那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人生,需要用钱买来爱情吗?
换句话说,那种面具之下的露水情缘,配得上现在的他吗?
“绝大多数人,哪怕伴侣出轨,如果这个伴侣能随手扔出一百万美元砸在她脸上,你猜她会不会去试着理解?你觉得,1.85亿美元,够不够买两三个所谓的知己,再砸出十多个顺眼的情人,让她们余下的生命都围着我转?”
但是,买谁呢?
100万美元,买个硅胶堆砌的stagra模特,成为她圣巴斯度假vlog里若隐若现的金主?
1000万美元,买个换男友如换衣服的流行明星,让tz编辑部的那群蠢驴叼着吸管开自己的有色玩笑?
还是1亿美元,投拍一部3a级大作,成为某个好莱坞传奇的入幕之宾,然后悲哀地发觉,她最美好的年华,在成名之前便已悄然消逝?
一来是,何苦来哉?
二来是,她们配吗?
韩易不是瓦迪亚的阿拉丁大元帅,不需要在卧室里贴一面墙的事后合影,也不需要全世界各地收集不同种类的std。
他是要叩响众神殿大门的挑战者。他的欢愉,不需要依靠金钱来恳求凡人施舍。
徐忆如没有答话,这段话也不需要回答,任何跟生活这两个字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问题的答案。女孩只是迎向他的目光,用平静的表情鼓励着他。她知道这时候韩易需要的,是一名合格的倾听者。
“但我感觉,这应该不是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吧?如果老天想让我活成那样,那我应该从一开始就有这么多钱才对。被突然赋予的这笔财富,还有……脑子里好多好多想法,以及充足的时间,是不是应该帮助我,去成就一段不可复制的经历呢?”
韩易非常清楚徐忆如不能完全听懂自己话语里的含义,他本身说的也足够模糊。他现在想做的,只是把内心无人听见的想法,找一条孤寂的山脊小道,倾倒在路边而已。
“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害怕睡着。害怕睡着之后一觉起来,这只是一场梦,或者……我突然变老了,在病床上迎来生命的最后一个清晨。那个时候,我大概率是记不起所有的刺激和快乐的,我应该只会想……这辈子,这次机会,这么多钱,我究竟用来做了什么?”
韩易吐出一口浊气,缓了半晌,才低声说道。
“所以,你问我怕吗,我肯定怕啊,怕得要死。”
“不怕别的,只怕辜负了自己。”
“但是越怕,越得去学,越得去做。”
“因为这样,才能有一天不怕。”
“你真的很棒,易易。”徐忆如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与温柔,“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延迟满足。”
“我没有延迟满足啊……你看,这辆法拉利。”
韩易笑着拍拍方向盘,此时的他已经从短暂的情绪宣泄中抽离了出来。
“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更重要的是,应该把向上攀登的这条路当作享受。如果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只有困难,而没有解决困难后的满足感,那即使是齐天大圣也坚持不下来。”
“我的意思是,直面自己的欲望,但谨慎选择自己的欲望。”
“学到了,韩老师。”徐忆如俏皮地眨眨眼,开了个玩笑,有意想把谈话拉回到轻快的氛围中来。
“这条路上,我们都有很多要学的东西,但是放心啦。”
徐忆如把手搭在韩易的肩膀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传递她那份刚刚找到的勇气。
“我会陪你走到终点的……欸,不是。”这话一出口,徐忆如就感觉有点不对,连忙摆摆手,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我没有说一定就得……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想要说……我没有想过说你的,那个,我就要……哎哟,靠北啦!”
越说越说不清楚,越说脸蛋越是潮红,徐忆如最终把脸像鸵鸟一样埋了起来,难得地爆了句粗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别担心。”
换韩易安慰徐忆如了,他摸摸女孩的后脑勺,柔声说道:“路还长,这么好的风景,多看看。加油!”
“嗯,加油!”
徐忆如稍稍抬起脑袋,露出两颗璀璨的星星。
换作旁人,也许听不懂他们的暗语。但小如清楚,两人在刚才那一刻,为这段原本以为清晰明了,如今却难以定义的关系,找到了一条让彼此都舒适愉悦的道路。
攀登路途中的壮丽景色,趁天光正好,应当并肩同行,尽情欣赏。待到登上峰顶,如果还没有走散,那么下山的路,就顺理成章地相互扶持。
从开端到结束,描绘出的这幅图景都完美契合徐忆如那也许还不太成熟,但足够坚定的感情观。
太多上一辈的失败故事摆在她的面前,小如想要慢慢来。
不要山盟海誓后形同陌路,要相濡以沫间苦尽甘来。
下山的路很快,还没来得及再说上几句话,韩易就将徐忆如送回了theveront。与女孩挥手作别,看着一袭长裙美到不可方物的她渐渐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后,韩易上衣内兜里一整晚都异常安静的手机,忽然传来了一阵振动。
他点开消息通知,跳出了一条来自道格拉斯-勒庞的短信。
“恭喜-刚结束会议,交易确认。明早打电话,与您沟通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