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镜前,东华帝君正独身坐着看书,身前的石桌上有一壶茶沸腾开来,正咆哮着要将盖子顶出去。
这时,一道白衣身影袅袅婷婷地飘然而至,自顾自地坐下,并给自己倒了杯茶。
当然,顺手也给东华帝君斟上了一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托着下巴,微微歪着脑袋看起了妙华镜中的景象,眸中泛起丝丝涟漪。
“重霖说你不在太晨宫内,我便知晓你在这儿。怎么?清清离开之前什么话都不说,离开之后反而担心了?”
“闲来无事,看看凡世罢了。”东华帝君动了动眼珠子,施舍了一丝目光给对面的桃桃,“不好好待在你的南荒,总往九重天跑做什么?”
“吓吓天君罢了,省得他只将目光放在九重天这一亩三分地,也省得他日日如毒蛇一般盯着清清这边的动静。”
说到这,桃桃顿了顿,微微前倾着身子问,“所以,清清的本体究竟被你藏在哪儿了?”
东华帝君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淡淡道,“无需多问,此事只我一人知晓,她才更加安全。”
“我又不会害清清,”桃桃悻悻地缩了回去,“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份风险。”
桃桃再度将目光放在妙华镜上,面上的调侃之色尽退,取而代之的是丝丝心疼。
“清清自出生之时起便灾厄不断,她凡世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单单只是为了受罪吗?”
“是,但也不尽然,凡修非常道者,需历经三灾九难。
她自逃亡之始,便历经了饥寒交迫,热病交加,凭借毅力堪堪度过这千难万险,此为第一难,衣食逼迫。
第二难为尊长邀拦,她因长者不慈而开启了凡世种种,又因长者故作出来的慈而对亲人抱有期待,此为因。
后发现抚养自己长大的空青死于所谓的亲人之手,而这所谓的亲人,亦有除掉自己的打算并付诸了行动,从而挣脱尊长的枷锁,替空青与自己报了仇,此为果。
斩断尘缘,了却牵挂,此为第三难恩爱牵缠,亦是产自第二难。
而这第四难,实为名利萦绊。挣开名缰利锁,悠然归于山川大河,便是这一难的真谛。”
“所以清清此刻正经历着第四难?”
东华帝君动作微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或许吧。”
或许她早已看破,只是心中还残留有几分不甘。
痴心于功名利禄,不仅伤人,还会伤己。
这一切,作为被献祭者的长乐应当看得最为真切,而她现在,大抵是不甘的。
不甘于自己是因功名利禄而被放弃的那个,不甘于自己因功名利禄而遭受到的一切,不甘于那么多的人因功名利禄而失去性命。
或许她是想亲眼看看,被众人疯狂追逐的那份名利,撕破了表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方才说共有九难,这才第四难,还有呢?”桃桃微微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接下来的一难,便是灾祸横生,”东华帝君瞥了眼镜中苍白消瘦的女子,“这一难自她出生时便已经降临。
遭家人遗弃,濒临死亡,失去抚养她长大的空青。
后遭遇追杀,被天归道人带回。天归道人假意收徒,实则要用她与被一起带回的孩子炼人丹。
她识破天归道人的真面后,寻找机会带着那些孩子逃走,东躲西藏,历经了酷暑、严寒、饥饿,贫穷。
但这些都不曾将她摧毁,反而使她愈加坚韧,从而带着那些半大的孩子慢慢的挣下了一份家业。
而后被觊觎这份家业的城家寻回,死里逃生后与虎谋皮,最终成为长乐郡主。
她在这短短的十六载,所遇之事,比九重天上的一些神仙都要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