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淡淡一笑,道:“我说的却不是景教,只是想请问安公子和闹文异密。”普罗知道闹文并非什么大王,只是黑衣大食的异密,异密者将军之意,黑衣大食合里伯许他攻克安西之后为东方之王,因此安庆绪称他为大王,只是空头奉承而已。
普罗无需严庄译语,他自以波斯语和闹文又说了一遍,闹文两眼一瞪,哇啦哇啦声色俱厉地说了一通,安庆绪问严庄:“他说什么?”严庄却踟蹰不敢译。
普罗道:“我来说与安公子听吧,闹文说的是,自然要以大食伊教为国教。”
尹子奇一听,啪的一拍桌子,怒道:“黑袍子忒也的狂妄了吧?”
普罗却继续以平缓的口气道:“安公子大概以为普罗和闹文同为波斯人,语言相同,定然同气连枝吧?”安庆绪听出他话中有异,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复,普罗却不待他回复,续道:“普罗来自吐火罗地,乃波斯前朝王子泥涅师之僚属,大食与我有亡国之恨,不过普罗早已献身景尊,俗世恩怨不提也罢,只是普罗听闻大食教在波斯旧地对异派各教大肆排挤,想请问闹文异密,可是有的?”说完他又自以波斯语对闹文说了一遍。
闹文面似寒霜,颔首不答,江朔在外面看着好笑,心道就这些贼厮还要合谋倾覆李唐江山,现在可是钱还没偷着先要为了怎么花打起来了,委实好笑。
却听安庆绪道:“普罗法王,打下江山之后,自然少不了景教的好处,我奏明父王封你为护国法王,黑衣大食与中土远隔万里,难道还真能听他什么大合里伯的么?”
普罗一哂,道:“大食与我有仇无恩,大唐却对景教恩同再造,许我教在中土流通,广建景寺,弘我景尊之德。普罗对唐皇恩典念兹在兹,岂是见利忘义之人。”
江朔心道,这番僧倒是个重情好义之人。
安庆绪道:“这么说普罗法王是不愿助我们成事咯?”
普罗道:“我还要劝令尊一句,安禄山本出身贫苦,得圣人拔擢,方有今日之富贵,还望他能迷途知返,替大唐拱卫北疆,勿再生此不臣之心。”
安庆绪道:“看来法王定是不愿与我等协力了,只是法王既知此事,却留你不得了。”
说着他拿眼一横,尹子奇倏地站起,眼中杀机立现,普罗也站起面向尹子奇怒目瞪视,毫不退让,两人对峙之际,普罗身后的摩尼僧阿波忽地跃起,双掌平推正拍在他后心,普罗向前踉跄一步,一口鲜血噗地喷在茵毯之上,那红色茵毯上立刻沁出一片暗红。
普罗突遭偷袭,却不慌乱,跨出一步随即站稳,翻身一拳打出,直取阿波小腹,阿波冷笑一声后退一步让开来拳,普罗脚下不停,双臂连晃,接连出拳,抢攻上前,江朔见他功夫与中原武术殊异,出拳角度刁钻,出招每每出人意料,但阿波功夫也不弱,一双肉掌翻飞,不断架开普罗来拳,却是只守不攻。他高声喊道:“尹先生还等什么呢?事到如今还要讲什么单打独斗么?”
尹子奇哈哈大笑道:“好,那老夫就助大慕阇一臂之力。”他身法好快,话到人到举掌就拍普罗后心,江朔见他在普罗身后出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小心!”
其实普罗已然觉察到身后尹子奇攻到,翻身一拳在尹子奇右掌掌心打个正着,但尹子奇的功力深厚,岂是普罗可比的,他倏地向后飞出,后背直撞在船舷板上,又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尹子奇已听到江朔喊出“小心”二字,与普罗对了一掌,借力反向跃出直扑闹文,闹文大惊连呼,边上大食侍卫亦抽刀向前要拦住尹子奇,尹子奇却其实是见闹文方才跋扈,才嚇他一嚇,大笑一声绕过闹文,对着江朔所在舱壁木板猛地一击,道:“贼小子现身吧。”
舱壁应声破裂,碎木飞溅,江朔却早跃在半空,此时他满可以跃回岸上遁走,但他心想这普罗是个正人君子,不能不救,江朔在空中如鹞子一般翻了个身,扑向顶棚上方,掌锋一带,顶棚油布立刻撕裂了一个大口子,他落入船舱,正在普罗身边。
普罗见一人落下,只道是敌非友,虎吼一声,挥拳猛打,他重伤之余势如疯虎,威势倒也不可小觑,江朔侧身避开他的拳锋,顺手一抄,竟然将普罗拦腰抱在胁下,普罗远比江朔长得高大,身材更是魁梧,江朔却如持婴儿,将他夹在左胁下,同时右掌一推,立时在船板上开了一个大洞,带着普罗飞跃出船。
跃在空中但听得背后恶风不善,知是尹子奇来了,江朔头也不回,右掌向后拍出,与尹子奇右掌相击,两人子啊空中具是一震,尹子奇左手却向普罗后心拍来,江朔在空中扭腰打个旋,以右掌和尹子奇的左掌又对了一掌,不料这次尹子奇所使的却是一股黏劲,将江朔右掌牢牢吸住,却以右手再拍普罗,江朔左手夹着普罗,右手和尹子奇向黏,不及救援,却被尹子奇一掌拍在普罗后心。
江朔大惊之下右手内力疾吐将尹子奇左掌甩开,此时两人正一齐向水面坠去,尹子奇左手一缩,右手旋即拍出,江朔则不换手,仍是右手拍出,这次他却长了个心眼,将内力凝在掌心不吐,只待尹子奇一掌拍来,借着尹子奇的掌力推送,直飞上湖岸,他知普罗伤重,不敢恋战,将他扛在肩头,头也不回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