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众人呼噜噜顺着山崖撤下山崖,曳落河武士重新整队,牢牢扼守住下山的石径,此时崖上少了不少人,但曳落河的阵型变得更加紧密,想要趁乱逃脱反而更难了。
双方武士各自以弩箭指着对方,再看方才说话之人从李归仁身后转出,却是高不危,他向江朔抱拳道:“江少主,几日不见,功夫可又长进啦。”继而冷笑道:“就我放你们下山,你以为便走得脱么?”
龙泉寺前低后高,这处崖壁是泉寺的制高点,可以俯瞰良相道:“安节度使传书说在此地会商要事,却埋伏下这么多军马,不知意欲何为呐?”
独孤湘插嘴道:“呀?金侍中你还不知道呢?在北地,安禄山说会商可没人敢来,他老请奚人、契丹各部酋长吃饭,这不,这两族的首领都快被杀光了……”
高不危冷笑道:“安帅有先见之明,早知道如宵小如你们这两个小鬼要来坏事,早早安排好了人马,江溯之,今日你可别想轻易走脱了。”
金万宗脾气火爆,不似金良相那般有城府,怒道:“我看怕也是做好了和我二人能谈则谈,不能谈就立拘所在的准备了吧?”
胡剌在高不危身边探头笑道:“大上等说的哪里话来?安中丞召集大家来,是为了北地各族消弭兵祸,可不是为了打打杀杀。”
独孤湘道:“哟……这可真是天下奇谈了,安禄山年年挑起北地各族争端,攻伐掳掠不止,今日怎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倒要做消弭兵灾的和事佬?”
胡剌一本正经地道:“小女子懂什么?安帅说了,北地之祸一在契丹、奚人屡叛袭扰边疆,二在靺鞨人做大,侵占了十五府六十二州大片的土地,而当今圣人为小人蒙蔽,竟然封二族酋长为‘松漠都督’与‘渤海郡王’,这岂非咄咄怪事?”
金良相问道:“看阁下的装束,似乎就是契丹人呐,一个契丹人说本族的不是,不说咄咄怪事,倒也堪称天下奇闻咯……你即说契丹、靺鞨作乱,那依安中丞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胡剌叉手道:“在下李楷洛,确是契丹遥辇一部的首领,只是我对李怀秀、涅礼之流的做法颇不认可,目下安帅正在剿灭契丹叛贼,待我做了契丹盟汗便要拨乱反正,一心一意归附安中丞,保范阳北境安宁。”历代契丹王汗都是大唐皇帝赐的李姓,胡剌并无圣人赐姓,却自己给自己安了个李姓的汉名。
金万宗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原来你小子打的这如意算盘,引狼入室,屠戮同胞,就为了自己做可汗!”
胡剌丝毫不怒,笑道:“大上等有所不知,契丹人有归化王道的,也有野蛮未化的,如怀秀这般顽固不化的,自然是杀了的好,我辈则从善如流,为安中丞驱策。”他转头问张狗儿、李珠儿道:“二位以为然否?”
张狗儿颇觉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李珠儿则面无表情只当没听到。
金良相道:“那渤海国呢?却怎么说?”
这可问到新罗国利益相关的紧要处了,契丹再怎么折腾,都与新罗无关,而渤海国则与新罗接壤,金良相自然更关心燕军对渤海国的态度与动向,高不危忙接过话头,道:“高句丽与百济灭国,新罗国立有大功,战后新罗却只占了浿水以南,未得尺寸之地,高句丽故地则被未立尺寸之功的渤海国给占了去,安帅也颇为新罗国不平啊。”
金良相不动声色地道:“安中丞为我国不平,那便如何?”
高不危道:“安中丞想支持新罗,灭了渤海,大家平分渤海国的土地,以辽水、白头山为界。”
江朔喝道:“那岂不是把大唐安东都护府的土地也划了出去么?安贼以我国国土举手与人,岂非国贼!”
高不危摆手道:“哎……溯之此言差矣,新罗国号‘有唐新罗国’,用的也是大唐年号,圣人册封金宪英为新罗王、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大都督鸡林州诸军事兼充持节宁海军使,可见新罗乃大唐诸侯,既然是大唐诸侯,国土多寡不也于大唐无所损么?”
金良相笑道:“照高参军这样说,渤海王被册封为渤海郡王、左骁卫大将军、忽汗州都督,去岁加授特进太子詹事、太子宾客。可也是大唐诸侯,高参军这不是要撺掇两家诸侯打起来么?据我所知各羁縻州都归安东大都护管辖,安中丞虽领两镇节度,却也管不了渤海和新罗吧?”
高不危嘿嘿干笑两声道:“这其中关窍,金侍中还不明白么?何须高某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