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蛛网阵所用蛛丝其实也是从天竺传来的天蚕丝,传说天蚕出自天竺南部高止山,中原桑蚕食桑叶而吐丝成茧可以织布,这天竺天蚕却是食山中动物骨血而吐丝,故而其丝之地大异与中原桑蚕,极是坚韧,用以制衣则太硬,只能编成绳索或制成武器。
天蚕既坚且韧,曾有人说世上任何刀剑都斩不断天蚕丝,这可就不对了,若天蚕丝无法斩断,编制之时又是如何切割加工的呢?所谓一物降一物,距离天蚕产地五百里远的一处谷地便是白金产地,天竺工匠发现只有白金匕才能切割天蚕丝,而这把金牙匕本就是天竺匠人所用的工具刀,只是有好事的商人发现此匕长度刚好可以作为防身匕首之用,才高价收来重新装了刀柄,配上了装饰华美的刀鞘,在西域辗转多年,最后才被回纥人高价买回献与移地健。
因此说这金牙匕确实是魔教蛛网阵“蛛丝”的克星,只是这其中的故事江朔、独孤湘却从何得知?不过独孤湘也无需知晓,她只需要知道金牙匕可以割断天蚕丝即可,这下她有恃无恐,迎着蛛丝去削。
魔教来自波斯故地,传入中原尚不到百年,但其实在东汉末年建安年间就在波斯立教,至今已五百年挂零,建教二百年时,教中一位天竺慕阇以家乡的天蚕丝为材料,创制了“蛛丝”长索和蛛网阵,摩尼教尊明尊为教主,因此并无凡人教主,而是十二慕阇共掌教务,按其执掌区域又分四大慕阇,四中慕阇和四小慕阇,蛛网阵一共只有四套,便只有四大慕阇才各有一套。
大唐的这一支原是来自西域赭时国的东方大慕阇,则天女皇延载元年,东方大慕阇东迁入唐,因此大唐魔教才会有这么一套蛛网阵,只不过蛛丝以什么材料所制,如何制造,早就已经失传了,教中历代慕阇只道是明尊所赐的上古神物,刀剑难断,水火难侵,天下无可断之物,无往而不利。
由于蛛网阵的材料早已失传,习练蛛网阵的教徒都是最虔诚的阿罗缓,大慕阇更是轻易不敢使用此阵,不过今岁在王屋山盘谷寺和襄平龙泉寺两次折在江朔手上,燕军对魔教战力已颇为不满,因此此番阿波才拿出这压箱底的蛛网阵来,严庄叫魔教在此布阵原是防备海贼搅扰,却不想江朔又一次鬼使神差闯了进来。
崔乾佑、田乾真见是江朔原有些发怵,但见他也拿蛛网阵没办法,不禁又精神大振,想要将江朔等三人困死在此阵中,方报了两败其手之仇。不想独孤湘又不知哪里得来的这把神奇的匕首,竟然能斩断号称“天下无可断之物”的天蚕丝。
独孤湘割断三根蛛丝后,结成蛛网阵的魔教教徒已经士气全无,纷纷后退,独孤湘如何肯放过他们,得寸进尺,追着蛛丝割削,此刻穿星步可又显出神妙来了,独孤湘展开南朱雀翼宿步,翩跹起舞一般后发先至,追上蛛丝拿脚踏住了挥匕首割断,顷刻间又隔断了五六根蛛丝,此时蛛网阵完全乱套了,众人撞上独孤湘仿佛见了瘟神转身就跑,成了独孤湘一人追杀百人的奇观。
危急时刻田乾真居然跪倒在地不住磕头祈祝,崔乾佑大怒道:“你做什么?还不起来阻止那个小妮子!”
田乾真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脸,他哭丧着脸道:“崔右使,我看这是明尊要亡我教啊,否则怎么几次三番都撞在江朔手上,非但光明盐对他无效、现在连‘无可断之物’的蛛丝都被他的女伴轻易斩断了。”
田乾真是极虔诚的摩尼教徒,上次他就认为江朔是明尊使者,此番受挫更是气馁,只道定是明尊降罪,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克制本教的神物恰好都掌握在江朔手中?
崔乾佑虽为右使,却不信明尊降罪这一套,他冲冲大怒道:“明尊会不会降罪我不知道,蛛丝是传了三百年的神器,损毁其一就是死罪,如今若被这小妮子尽数割断了,我们非但在大慕阇面前无法交代,更是我教立教以来最大的罪人,待你焚尽残躯见了明尊,看他怪你不怪?”
田乾真心道不错,长啸声中一跃而起,手持火焰刀向独孤湘扑去,崔乾佑也持刀紧随其后,二人结成鸳鸯刀阵,向着独孤湘猛冲猛打,独孤湘其实并不会使用匕首的武功,切割蛛丝只是追上拿刀割断而已,真要动武莫说光明二使,就是其中一人她也不是敌手,眼见二人恶狠狠地扑来,那还理会那些蛛丝,转头就跑,她边跑心中边埋怨——爷爷独孤问毒伤已愈,在此处接应,眼见三人受困,怎还不来帮忙?
想到此处,独孤湘百忙中转头一看海中木筏,才突然惊觉那筏子上空荡荡的,莫说人,连两匹马都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