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肃翻找了一番,寻出另一卷杂报来,指着上面的两首诗道:“你看,这两首《送杨山人归嵩阳》名字一模一样,一为高适所写,一为李白所作。”又展一卷道:“这首杜甫的《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与李白的《寻鲁城北范居士》是李杜同游东鲁时各自所作。”
江朔听牛肃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也暗自佩服,心道,原来杂报还可以专业那个看,牛肃通过杂报中记载的诗歌,就能推断出谁和谁在一起,做些什么,见微知著之能实在叫人钦佩。
看到《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中“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句子时,江朔不禁心生向往,心中似百爪挠心,恨不能马上拜别牛肃,去北海寻李白等人。
牛肃拦他道:“溯之,太白先生他们在北海或者临淄的可能性都不太大,他们这些年遍游河南、河北诸地,鲜有在某地长住的。”
江朔心中仍存有万一之想,对牛肃叉手道:“我们本就要去北海寻李使君,耽了这么久也该启程了,哪怕遇不上太白先生,待李使君这边事毕再打探他的去向再去寻访就好了。”
牛肃道:“那也等十五以后再走吧,这卷子誊写也需要时日。”
江朔只得答应。
其实牛肃手下书记专职抄写,一卷诗才几个字,一日就抄写完毕了,其后装帧也不过多一日而已,但牛肃知道江朔和井真成去找李邕所谓何事,他虽嘴上说不会阻拦,但事到临头心中毕竟有些忐忑,总是能拖一日是一日,又拖了几日,过了上元节,终是不能再拖了。
这一日牛肃将重新誊好的卷子交给江朔,江朔接过来见那卷子纸质坚滑,果然是上好的剡溪越纸,但不似那日圣人传召李白时所用的白藤纸,而是微微有些发黄的黄藤纸。黄藤纸是官署行文常用的纸张,虽然比不上白藤纸,但比江朔原来用的纸张可是好的多了。展开来看卷子上以蝇头小楷誊写的工工整整,非但字迹清晰端正,排列亦纵横整齐、间隙匀称,虽然牛肃名加上了《陪从祖济南太守泛鹊山湖》、《寻鲁城北范居士》等诗,卷子的长度比江朔的原本的反而还短了不少,末尾更留白不少,可供将来抄录之用。
江朔将那卷子重新卷好,牛肃给他预备了鹿皮囊,江朔先用油纸包了,再装入囊中,更添了一份安全,即使如此也比原先的那个包裹要小不少,江朔由衷赞叹道:“术业有专攻,书记工作也是一门学问啊。”
井真成开始几日就已等的心焦了,但后来发现牛慎行深爱战马,在蓬莱水城中饲养了数匹好马,井真成每日里跟着牛慎行一齐照料马匹,学到了不少唐军独有的饲养之法,而饮喂“玉顶干草黄”和“桃花叱拨”两匹千里良驹,更感其乐无穷,故而竟然一次也没催促江朔,不过他听说江朔终于准备要走了也感道振奋立刻将行李收拾停当,独孤湘亦玩够了,想着却北海看看有什么别的乐子,也催促江朔尽快动身。
江朔笑道:“倒说的像是我在拖来你们似的,也不知是谁每日在那里呼卢,半个蓬莱水城都听见啦,再不走登州太守可要来拿人了。”众人听了一齐大笑。
徐来、彭孤帆本要随着江朔一齐去,江朔却道不妥,对徐、彭二人道:“此行去北海毕竟事关江湖盟之根本,我虽身兼两帮之主,但两边的事务还是要分开的好,两位大哥是漕帮中人,还是不要去了。”
彭孤帆还待说什么,徐来却拦住他,对江朔叉手道:“少主说的是,漕帮在临淄郡治所历城有分舵,北海紧邻临淄郡,我和彭兄弟就在历城等少主。”
见江朔答应下来,徐来一扯彭孤帆道:“少主,那我们就先去历城做些准备,以备少主随时驱策。”
江朔道:“如此最好,有劳两位大哥。”
徐来和彭孤帆走后,独孤问也对江朔道:“老丈我老胳膊老腿的,不似你们年轻人灵便咯,陪了你们小一年,一条老命差点扔在松漠,好不容易回到中原,如今你们两个娃娃自己去历练吧,我可得缓缓啦。”
江朔知道独孤问和李邕私交甚厚,若和自己一起去北海,立场会十分尴尬,故而还是不要现身的好,况且虽然独孤问说的好像要撒手不管,但以他的身手,真有什么事立时就会出现。
独孤湘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爷爷的秉性,亦不甚担心,道:“爷爷,你放心的去吧,我和朔哥自去北海料也无妨。”
独孤问道:“呸呸呸……什么‘放心的去吧’,好像老丈我马上就要两脚一蹬一样……我就在蓬莱多耽几日歇息歇息,待开春后在齐鲁好好游历一番,不必记挂我啦。”
牛肃忙道:“独孤丈愿意在蓬莱多住些日子,那是再好不过,溯之、湘儿,你们不用担心。”
如此交代一番之后,最后便只剩下江朔、独孤湘和井真成三人结伴上路了,江朔、独孤湘骑自己的两匹宝马,牛慎行选了一匹健马给井真成骑乘,又给了他们一匹驮马运行李,
天宝五载春,江朔与众人依依惜别,三人四马出发向北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