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这些民夫虽然对江朔面上非常尊重,其实心中如何能信服他一个小小少年?直到他要丁鲲带他去河中看散落巨石的情况,众人还道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呢。
江朔在河中接连击破水中巨石之际,众人在岸上看不真切,只见他先如腾云驾雾,后似翻江倒海,在河中上下翻腾,虽然惊心动魄却不知他在做什么。
终于有大胆的船工操小舟靠近去看,才知这少年是在击破水中巨石,数年来无数石匠都无计奈何的巨石在他的掌下竟然如匏瓜一般不堪一击,这哪里还是人,简直就是仙人下界啊!
此刻江朔立于船上,浑身沾满了河水中的泥沙,衣衫、头发都染成了土黄色,甚是狼狈,但在众民夫的眼中,在夕阳映照之下,江朔直好似金甲神人一般,闪着熠熠的金辉,众人不禁纷纷跪倒向着江朔参拜。
从此以后漕船便可以从砥柱、神门之间的宽阔水道穿过,省却了多少人力,减低了多少危险,船工、仟夫如何能不对江朔感恩戴德,顶礼膜拜。
江朔忙道:“众位弟兄快快起身,可折杀我也。”跳下船来,将为首的几人搀扶起来,后面数百民夫却不及一一搀扶了。
丁鲲喝道:“都跪着做什么?没听到少主让你们起身么?少主为大家亲身涉险,忙碌了一天,你们还要叫他一个个把你们搀起来么?”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仍是叉手捧心,对江朔表现出一种类似宗教般的虔诚。
丁鲲接着喊道:“还都愣着干嘛?快烧水做水给少主沐浴,更需置办酒菜,张神仙和少主可都饿了!”
江朔无数次的上下河中,自然是一身泥浆,丁鲲在浊浪中行船,他和张果先生身上也都已沾满了泥点。河水浑浊无法洗沐,好在岸上的房舍都是仟夫、河工的临时住处,更打了水井,取地下净水用于做饭、洗沐,老烟子早安排人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江朔等三人各自洗干净身子,换上了新衣服。
这衣衫是叶清杳去陕郡城中买的,她心思细密,给江朔等三人所买的衣衫竟然都十分合身。江朔向叶清杳称谢,她却笑道:“陕郡没有什么好的衣衫铺子,这衣衫可比不得你原先的富贵。”
江朔原来穿的衣衫是浑惟明准备的,无论布料、手工都是上等货色,因此常常被人误会是纨绔子弟,此刻叶清杳给他准备的衣衫却是素雅的对襟袍子,款式简素,更见江朔的俊逸脱俗,江朔心中实是更喜欢这一身衣衫,向叶清杳称谢道:“还是妹子选的好,浑帮主准备的衫子可显得我不像个江湖儿女了。”
其实叶清杳对江朔这身衫子颇为用心,买回来之后自己还又加工了一番,此刻听江朔夸赞,心中亦觉甚喜,脸上不觉又红了,好在有夕阳晕染看不出来。
叶清杳也给丁鲲和张果先生准备了衣衫,二人自然知道小女子的心思全不在他们身上,取了衣衫自穿了,只是坏笑也不多说什么。
那边酒菜却早已预备齐了,仟夫首领老烟子可谓人精,早已看出今晚必然要大肆庆祝了,提前都安排停当了,今日仟夫人数众多,不能在舟上布席了,老烟子安排众人在河边连席成行,间隔点起篝火,把数百人的座次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酒菜也都是陕郡城中采买的,民夫可吃不上牛肉,他们买了二十只羊,五十只鸡,无数的蔬菜瓜果,更有数十坛美酒,河边屋中有大灶,众民夫自己生火做饭,好不热闹。
老烟子还从城里置办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布置在中央大屋之中,想请张果先生、江朔、叶清杳入内用酒饭。江朔却执意不肯,定要和帮中弟兄同坐同食,张果先生也道屋内冷清,还是江边热闹,叶清杳也不喜在屋内,她自幼跟着李腾空修道,比起一般的女子,可要淡散的多,对锦衣玉食没有分毫的兴趣。
老烟子颇为难地道:“这一桌子酒菜价格不菲,难道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叶清杳道:“老烟子,我给你出个主意,不如把这桌上好的酒席以少主之名赐予日间受伤的船工和落水的仟夫吃,也好显示出少主的仁德。”
此话甚得江朔之心,连声称善,丁鲲见江朔发自真心绝无做做,他本是江湖豪客,心中对江朔大为钦佩,不禁哈哈大笑道:“少主愿与帮中兄弟同甘共苦,是兄弟们的福气,就按少主吩咐的办!”
众人将江朔迎到连席中央坐定,献上美酒、烤羊,民夫淳朴,饮酒吃肉,欢歌笑语至夤夜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