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分头冲出孟余堂,在三百步内的住宅一一访查过去,却没见到任何弓箭手,想来吐蕃人早有准备,连射九支箭之后立刻扮作当地工商人等,化整为零分批撤走,待众人发现中计,要找人时却去哪里寻找?
回到孟余堂,才发现马祥仲巴杰也早已遁走不见。
江朔气恼地一拍大腿,道:“中了这马老肥的奸计,让他也给跑了。”
独孤问安慰道:“这姓马的吐蕃人很是个人物,他方才绕着你们敲击黄金杵,就是为了给弓箭手定位,想来他的脱身之计不止一途,就算这一计被你识破了,他总还有办法逃脱的。”
拓跋朝光也道:“我一直以为我们静边军的长弓手天下无敌,今日观吐蕃人的弓术,似乎不在我阿爷亲随长弓手之下,如果他们真的能在这么远距离上听音辨位,准确曲射出羽箭,那可真是一支劲敌,江少主,我看你还是不要去追了,以防对方还埋伏有后手。”
葛如亮也劝道:“朔儿,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捉吐蕃人,把他们赶走也就罢了,不要因此耽误了正事。”
江朔听了三人所言,也只能打消了再去追马祥仲巴杰的念头。
众人分头查点中箭受伤之人,幸亏江湖群豪相助,西海党项羌人无人被射死,只重伤了一人,轻伤无人,如其不然死伤定然沉重。
最可笑的是孟芦被马祥仲巴杰震飞后,晕倒在地,无人管他居然被乱箭射中了大腿,幸得拓跋乞梅和众西海党项人冒着箭雨把他拖入屋中,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孟芦被羽箭射中,哪还有不醒的,好在他自己就是名医,手下又有不少得力的医师,众人一齐动手,抠箭头的抠箭头,止血的止血,上药的上药,又用白布牢牢地裹紧伤口。
江朔待他伤口处置停当,才上前来拜见,道:“孟主事,朔等不揣冒昧,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孟芦伤了腿,没法起身,只得斜倚榻上,向江朔还礼,疑惑道:“这不是江湖盟的少主,江溯之么?你们怎么来金城了?”
他被打晕时,江朔等人尚未现身,因此陡然见到江湖群豪,他头脑昏乱,不知他们何时来的。
江朔忙约略说了前面发生的事,孟芦再次叉手道:“多谢江少主仗义相救。”
江朔道:“孟主事,可不是我救了你,乃是拓跋大哥亲冒弓矢,把你从院中拖回屋内,不然当时院中混乱,就算不被射死,也要被踩踏而死。”
孟芦其实刚一中箭就已经醒了,因此西海党项羌人怎么救他回屋,他都清清楚楚,只是他先前对党项羌人甚是无礼,心中羞愧,才佯装昏死不敢开口说话,而拓跋乞梅虽然救了他,却不想居功,早和中党项羌药农远远地站开。
此刻江朔递了话头,他忙挣扎着起身,跪在榻上,对屋子另一边的拓跋乞梅道:“乞梅兄,多谢你不计前嫌、仗义相救,若不是你,今天孟某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
拓跋乞梅本待不理他,但见孟芦在榻上久跪不起,只得上前将他搀起,道:“孟主事,我们党项羌人最是实在,你虽然为人刻薄,却也是药民的衣食父母,我们念着你的好,不忍见你被死的不明不白。”
孟芦哽咽道:“我瞎了眼,气迷了心,才信了吐蕃人的鬼话,叫党项弟兄们受委屈了……我,我……我悔不当初啊”
说着竟然涕泪横流,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孟芦一介奸商,此刻流泪或许有部分是发乎内心,但也少不得做戏的成分,拓跋乞梅自然不会当真,道:“孟主事,你也无需如此,我们既然已经签了合同书契,那便还是一样的做生意,只当这档子事没发生过,不知道孟主事你意下如何?”
孟芦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我再加价一成!”
正在此时,去府衙加盖照验官印的苍头回来了,下拜道:“主事,事已办妥!”他见孟余堂屋内屋外扎了无数羽箭,暗自心惊,又多了一群不知什么来路的老少男女,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只是低头递上文书。
孟芦摇手不接文书,道:“快,叫执笔先生重写合同,加价一成!”
看来这是孟芦的常用套路,孟余堂内执笔也好,苍头也好,没一个挪步子的。
拓跋乞梅呵呵一笑,从那苍头手中接过合同书契,展开看了,又复折好,纳入怀中,道:“孟主事,不用麻烦了,我们救你乃义所当为,并不为利。”
孟芦忙道:“是,是……乞梅兄义薄云天,倒是我显得市侩了,这样,我叫堂中人等,下次收药材时一定不得克扣、刁难,已报党项羌人拳拳之心。”
这话却也当不得真,拓跋乞梅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