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军背后遇袭之后,马祥仲巴杰眼看后队大乱,他倒不怕这两千人被杀散,只怕跑了古辛上师和安庆绪、江朔等人。事关与段氏夫人的盟约,决不能放走安氏兄弟自不待言,古辛上师在象雄颇有人望,若此番杀他不成,被他跑回象雄去,可也大大的糟糕了。
因此命令剩下的枪盾步兵,不顾一切地向岛上强攻上来,此刻古辛上师和江朔在替安庆宗疗伤,无论如何不能挪动位置,尹子奇带着璇玑阵迎了上去。
好在地岬和小岛之间只有一小段水下有暗梁相连,可以泅渡,岛屿四周皆是深水,吐蕃人一来不善游泳,二来他们身披鏁子甲虽然比札甲轻得多,却终究多了几十斤分量,更是难在水中浮起,故而只能从狭窄的地岬处进攻。
璇玑阵也真了得,在尹子奇居中调度之下,利用小岛尖端地势狭窄的优势,生生挡住了数百步卒,当然主要原因是步卒无法登岸展开,只能挤在水中,每次接战的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独孤湘和拓跋乞梅,一来不懂璇玑阵法,二来担心江朔安危,因此待在巨石边上,并未随着尹子奇上前。
吐蕃弓骑们已看清杀入阵中的是一支手持环首刀的札甲骑兵,好在弓骑兵本就列队非常稀疏,对方骑兵如锥刺入之后,他们并不整队力敌,而是分成小队,散开了起来,一边逃跑一边在马上回射对方,双方在草原上挥突追逐,一时倒也难分胜负。
马祥仲巴杰见尹子奇牢牢卡住上岛的隘口,一时不能登岛,而身后喊杀声已近,立刻命令弓骑兵不顾一切地向岛上齐射。
这支弓骑不愧是吐蕃军中精锐,他们自身受到攻击之时,仍能服从将令,听到马祥仲巴杰的呼喝,立刻在马上张弓搭箭,从各自方位向着岛上齐射了三轮。
这一下突施冷箭确实出人意料,独孤湘和拓跋乞梅虽然全力拨打,但他们只有两人,如何护得了江朔他们三人的周全,而江朔正在用心运功,连独孤湘的高呼示警都未听见,这才被一支漏网之箭射中了脑袋。
多亏他听了独孤湘的话,没有脱甲胄,头上也带着吐蕃军的尖顶兜鍪铁盔,羽箭射中头盔却未穿透,如其不然,饶是他神功盖世,今天这一箭也得要了他的性命。
紧接着江朔看到古辛上师、安庆宗也都中箭了,鏁子甲正是弓箭的克星,这些羽箭或是弹开,或是插在甲片上却无法刺入身体,独孤湘和拓跋乞梅只需要磕打射向二人头面部的箭矢即可。
古辛上师道:“集中精神,不要分心。”
这阵突如其来的箭雨似乎对他毫无影响,江朔心中不禁钦佩,忙收敛心神,继续用功。
好在吐蕃弓骑只射出三轮箭矢,便再没有发射了,他们先前消耗了太多箭矢,此刻又被这支神秘骑兵追逐,再要攻击岛上众人实在是力有不逮了。
尹子奇的璇玑阵此刻却又变得险象环生了,璇玑阵虽妙,但人力终有尽头,就算尹子奇内力丰沛,不觉乏累,阵中其他燕军武士却手臂酸麻,刀都挥不动了。
此刻岛边滩涂上已经堆满了尸体,尸体阻碍了璇玑阵的旋动,尹子奇只能指挥全阵往后退,岸上留出的空间越来越大,吐蕃武士踏着同袍的尸体,不断涌上岛来,虽然登岛武士人数的增加,璇玑阵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安庆绪忍不住高声喊道:“江溯之,我阿兄怎么样了?我们快顶不住啦!”
其实就算现在安庆宗体内混乱的经脉得以理顺,他心脉受损若厮,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起身行动,若不走地岬,跳入西海也是死路一条,只是此刻安庆绪顾不到这么多了。
江朔和古辛上师二人此刻已如入定一般,对于身外之事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哪里能回答安庆绪的问话呢?江朔按照古辛上师所授之法,将内力缓缓注入安庆宗体内经别之中,随着内力不断灌注,安庆宗的身体似乎对他透明了一般。
江朔闭目凝神观想,仿佛见到一道道精血气脉在安庆宗体内涌动,从混乱到秩序,从虚弱到壮旺,张果先生教他观炁之术,能感知到敌人的方位和每个人气息的强弱,而古辛上师教他的炁走经别之术,称之为“内照”,乃烛照腑内之意,江朔对炁之运行更有了深刻的理解。
此刻经别虽然打通,但要以内力修复他受损的心脉,仍然十分艰难而缓慢,通过经别深入腑内的内力不同于循行经脉,进去的多出来的少。更因为安庆绪不会武功,需得把他体内积聚的古辛、江朔、尹子奇等人的内力尽数逼出,否则他体内多股内息乱撞,可就是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