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朔再次悠悠醒转之时,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株巨菌之下,身下似乎是垫了一些干草,甚是暄软暖和,身上披着那胡僧的褐衣,胡僧本人和六角龙却都不知所踪。
江朔眼前是一条冰川融水汇聚而成的小河,淙淙向右流去,他转睛往右边望去,才发现右边地势稍低形成一片沼泽,放眼望去都是高耸的伞状巨菌,而自己现在所躺的地方已经是巨菌森林的边缘了,地势略高,也不再卑湿。
往左边望去,地势逐渐升高,地面也尽是砂土砾石。目之所及,地上散落了好几具犛牛的尸骸,此地终日不见阳光,又终年寒冷如同冰窖,犛牛的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看来那胡僧说此地常有牦牛坠落是真的,而自己不过是运气好落在了峡谷中低洼处的这片巨菌森林之上,若再偏一些,坠落在砂石地上,那便是有死无生了。
江朔忽然惊觉,自己观察左右时,已经不仅仅是转动眼珠而已,而是脑袋也跟着在转动,才能看得如此宽广。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立刻觉得颈椎和胸椎连接处一阵刺痛,紧接着这刺痛顺着脊椎传递,从脖项一直传递到尾椎。
江朔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立刻听到一声“呜帕鲁帕”的声音,似乎在回应他的喊声,紧接着便见那胡僧从一具犛牛尸体后转了过来,见他醒了,十分高兴,道:“三日啦,你终于醒了。”
江朔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三日了,一想到三日,他的肚子旋即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胡僧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三日未沾水米,定然是饿了,来来来,刚烤好的,你尝尝。”
江朔这才发现胡僧手中拿着过一枝长长的树枝,树枝上竟然插了一块烤熟的牛肉,随着他走近,牛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江朔惊恐地望着那些犛牛的干尸,又见方才胡僧转过来的犛牛尸体后面冒着白烟,想来他刚才是在那犛牛尸体后面烤肉。
胡僧见江朔表情惊惧,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放心,这头牛是前几日刚刚坠下来的,肉还新鲜的很,此地冰冷,犛牛肉放个月余都不会腐坏的。”
说着把肉凑到江朔嘴前,江朔刚想道谢用双手接过牛肉,却陡然惊觉自己的手还是抬不起来,胡僧见他双肩颤抖,努力地想要抬起手来,忙道:“急不得,急不得,你的脊椎刚刚接续好,要恢复如初可还早得很呢。”
江朔不禁灰心道:“大和尚,我还能恢复么?”
说话间忽然觉得右脚一沉,原来是那条六角龙攀爬上了江朔的脚面,江朔见它身上的红斑已经退去,而身后的尾巴却不见了。他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胡僧喝得那一声“尾来”,原来胡僧是取了六角龙的尾巴给自己疗伤,他不尽颇感歉然地问道:“六角龙的尾巴……”
胡僧道:“是了,斩下来给你疗伤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不出一个月它的尾巴就会长出来的……”
正说着话胡僧忽然起身,抬腿一脚踢在江朔右边膝盖髌骨之上,江朔被胡僧一踢,不自觉地右脚足尖向上一扬,趴在他脚面上的六角龙毫无防备,怪叫一声,被踢得翻了个跟头,跌到地上。
江朔怒道:“癫僧你做什么?”
胡僧却笑道:“你不是问我能不能恢复么,你自己看呢?”
江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脚上的感觉已经恢复了,他刚才能感到痛觉传遍全声,此刻足尖又会受激踢出,可见不仅是碎裂的脊骨已经接上了,他的经脉也一并接通了。
江朔喜极赞道:“大和尚真是神乎其技。”
胡僧哈哈大笑道:“其实我也从未施治过你这样的病人,别说你感到意外,对我而言也是意外之喜哩。”
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而那六角龙皮糙肉厚,摔了一下也毫不记仇,学着胡僧的模样“嘎嘎”地发出笑声,它的脑袋生的钝圆,一张巨口在脑袋上向左右裂开,天生好似无时无刻不在笑一般,而脑袋后面的六只生着粉色绒毛的“角”不住抖动,更增添了喜感。
胡僧再次把牛肉凑到江朔嘴前,道:“喏……吃吧,吃饱了恢复起来才快。”
江朔点头称是,也不客气,张嘴咬了一大口,这犛牛肉不如中原牛肉肥嫩,但颇有嚼劲,反复咀嚼之下倒也香的很。江朔也是真饿了,风卷残云一般将树枝上的牛肉吃了个精光,连树枝上的树皮都险些啃掉一圈。
胡僧笑道:“莫急,莫急,还有的,我再去取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一蹦三跳地去取牛肉,他并非癫僧,只是生性淳朴,从来不知掩饰,此刻见江朔醒来又有了胃口,竟然比江朔还要开心,走起路来都难掩兴奋之情。
胡僧回来时拿了三支牛肉,对江朔道:“你看,有的是,小子尽管吃。”
他喂江朔吃第二支牛肉的时候,那六角龙又凑了上来,胡僧笑骂了一声,撕下一条牛肉,扔给了六角龙,那六角龙如小狗般跃起在空中接住了牛肉,吧唧吧唧地吃了。
就这样江朔吃一口,六角龙吃一条,须臾间又吃了两支,只剩最后一支,胡僧还要喂江朔吃时,江朔忙道:“大和尚,我已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
胡僧先前蹲在地上喂江朔吃肉,听他说饱了这才笑眯眯地起身,坐到一旁的石头上,江朔忽然惊觉一个问题,对胡僧道:“大和尚为我烤肉,不怕犯了清规戒律吗?”
胡僧笑道:“哪个是特为你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