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心中悚然一惊,陈先登说得不错,此刻在飓风之中,海鳅船为众船提供了庇护,但回程时若无风帆,谁又能帮这样的庞然巨舰?他心中懊恼于自己的莽撞,已然破坏了包括主帆在哪的三面船帆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海鳅船完成了掉头,船艏和船艉作用全然不同,船艏破浪因此尖锐,船艉要容纳打舵杆的舵手因而宽大,此刻虽然只剩下两面船帆,但海鳅船掉头之后,船艏劈波斩浪,仅凭藉两道船帆速度竟然完全不输先前五帆之时。
陈先登道:“还是得想办法把船帆降下来,但在不能使蛮力了……”
江朔问道:“陈将军,你懂得解帆索之法吗?”
陈先登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道:“本将自然懂得,只不过……”他后面话还没讲完,忽觉脚下一轻,居然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江朔挈着陈先登几个纵跃到了主桅下方,陈先登道:“贵客想知道什么,末将必然知无不言,我就在这下面等着阁下……”
这次话又没说话,江朔还剑入鞘,单手抓着陈先登,另一只手攀着主桅向上爬去。
这一番身手简直捷如猿猴,甚至更胜,陈先登只觉耳畔生风,被江朔捉着爬上了主桅之顶,他偷眼一看,吓得惊叫失声,此处铁青色的云层几乎贴着头皮在飞速地盘旋流转,下面的海鳅船在怒海澜涛之中起伏摆动,仿佛在跳某种极其拙劣的舞蹈。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此刻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二人而已,狂风呼号之声,云层中的隆隆雷声,以及暴雨倾盆的巨大“沙沙”声混合在一起,将人声彻底盖住了,哪怕陈先登在江朔面前大喊大叫,江朔也浑若未觉,而江朔对他说话之时,陈先登也只能见到江朔嘴唇翕动,却听不到半点人声。
江朔见陈先登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危急关头,江朔重新抽出七星宝剑,在一个轱辘上敲了敲,意思是问陈先登这个拆不拆?见陈先登摇摇头,他又敲下一个,只是敲了数个陈先登都只是摇头。
江朔正要不耐烦,忽见陈先登颤颤巍巍伸出左手,将一个轱辘上绳子向上一提,此处的帆绳先前纠缠在一起,这一下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轱辘一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上上下下地运转起来,绷紧的帆索似乎变得松弛了一些。
江朔此前试所有帆索的方法都是向下猛拽,却没想到要向上提,陈先登这儿提一下,那儿别一下,都是反力的方向,他虽然身上没什么武功,但用此法不需要很大的力气,不一会儿主桅上的船帆挣脱了帆索的束缚,在风雨中向下飘落。
江朔隐约听到甲板上有喝彩之声,他却忽然感觉到了危险靠近,先一手打掉陈先登那顶威风凛凛的凤翅金盔,再一扑陈先登,二人一齐向下急坠。
却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闪电正击打在江朔随手扔出的金盔之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若在晚得半分,二人只怕已经化为两道焦黑的额木炭了。但江朔和陈先登却还不及庆幸,他们还在急坠砸向甲板呢。
陈先登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江朔却还在四处寻找落脚之处,忽见眼前一道黑影扫来,江朔下意识地一伸手,却正好抱住了一条横干,定睛一看,却原来是被独孤湘割断绳索,少了石头的拍杆。
自海鳅船被吸入飓风中以来,另一头绑着石头的拍杆由于沉重,早就被吹折了,所有拍杆被吹得旋转、俯仰,早就失去了控制,没想到此刻随风乱转的断头拍杆反而救了二人一命。
只是这拍杆的恐怖更胜桅杆,拍杆旋转时有一大半时间人是在孤立无援的海面之上,江朔和陈先登就这样被带着旋了一圈,这半截圆木杆子从海面之上掠过,双脚几乎是在惊涛骇浪上踏浪而行,这番奇景看得二人都是心惊不已。
江朔一手牢牢把住断了头的拍杆,一手提了陈先登的后脖领,顺着风向荡到船艏第一条桅杆处,这上面挂着本船最后一道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