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愣,别说江朔,连柳汲、段俭魏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将军洞在哪里。
段俭魏当前领路,众人跟着他钻入山中,这道山岗被称为“斜阳峰”,斜阳峰乃苍山十九峰最南一峰,由于其西南再无高山,夕阳西照之际,整个山峰南麓一片灿然,故有“斜阳胜景”之称。
众人在山洞中耽了这么长时间,此
刻正是夕阳时分,一路向山中走去,远远望见金色的峰峦,果然是好景致,可惜众人心中沉重,各怀心事,没无暇观景。
黄昏时分,到了一处榕树林,四周皆是盘根错节的大榕树,几乎无法通过,好不容易钻过榕树的屏障,竟是好大一片空地,地上广布营垒,竟是一处不小的兵营。
阁逻凤道:”此地是我藏兵之所,原本是坚守太和城最后的生力军,不想李将军坠河身亡之后,唐军迅速溃败,并没有用到这支军队。”
段俭魏疑惑道:“元君藏兵于此,一旦用兵之际,穿林过涧,到达太和城殊为不易,似乎有违兵法。”
阁逻凤笑道:“我既说是将军洞,自然指的不是这块平地。”
众人走进兵营,有人上前叉手行礼,这些人的服色,军械,军中礼仪都与唐军相类似,看来是阁逻凤仿照唐军所建立的精锐部队。
阁逻凤对一都尉模样的军官耳语几句,那人叉手低声唱喏离开了,阁逻凤并没有解释他叫此人做什么去,只领着众人向一株大榕树走去,榕树可孤木成林,这株榕树高逾十丈,树冠所覆盖的区域需以亩计,越是走近越觉巨大,仿佛一座小城相仿。
南诏军队的瞭望哨塔就建在这株榕树上,既高大又节省木料,阁逻凤却不往上看,带着他们径直走到树下,钻入榕树高大的板根和气须根之间,树下已是一片昏暗,有武士手持火炬
照明在前引路。
板根如墙,须根如帐,众人仿佛钻入了迷宫之中,却有越来越多的武士加入护卫的行列,簇拥着阁逻凤前进。这些武士人数虽多,从脚步声来看,并无高手,江朔倒也不惧。
随着火炬越走越低,众人竟然不知不觉钻入了地下,原来这大榕树下竟然是一个溶洞入口,走进溶洞,除了寻常的石钟石笋,更有无数粗壮的榕树根须钻透地层插入洞中,再贯穿洞底,扎入大地。
根须原本生得极密,如今却被人砍斫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众人沿着大路行走,听到四周有淙淙水声,想来是一条地下暗河贯穿山腹,经亿万年的侵蚀才形成了这样大的地下溶洞,上面的榕树也是因为吸饱了地下暗河的水,才会长的如此高大茂盛。
地下不辨方位,走了几里地,地势渐高,露出一块干燥的平地,阁逻凤道:“这就是将军洞了。”他指着另一边黑黢黢的隧洞道:“那边道路可直山脚下,此地恰在山腹与山脚之间,地势平阔干燥,正适合居中调兵遣将的,为了抵抗唐军,孤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进山做这地下大王了。”
此言一出,簇拥着阁逻凤的众军士皆哄笑起来,现在看来阁逻凤所做的准备似乎是杞人忧天,段俭魏却知道李宓率大军攻入南诏腹地时形式有多么危急,他向阁逻凤叉手道:“元君深谋远虑,实是大蒙社稷之福。”
阁逻凤摆手道:“大蒙国也好,赞普钟也罢,不过是为了存国,诓骗吐蕃、大燕等势力而已,我实愿复归大唐,做个云南王足以。”他向旁一让,对江朔道:“李将军意外坠亡之后,我便将他的坟茔设在此处,毕竟南诏李将军的仇敌不少,若设在明处,怕有宵小之徒扰他的安宁。”
江朔见将军洞中央立了一块大石碑,上面却没有先前石厅中刻得那么复杂,只有右上角刻了“李公宓之墓”几个大字,其他文字一概没有,墓碑中央空了好大一块,颇不似唐代墓碑上刻墓志的风格。
阁逻凤解释道:“孤实在无法找到李将军的尸骨,连他所用之物都没有,说是衣冠冢,其实名不副实,心想墓碑可不能再潦草了,要找个唐人大儒为将军书写墓志方可,故而先留了个无字之碑。”
江朔点点头,道:“元君,你带我进此洞又是何意?南诏藏兵之处,李将军埋骨之所都是贵国机密吧?”
阁逻凤郑重一拜,道:“溯之,我知道你怎么看孤,但孤所求从来不是做个好人,灭唐军,杀邑君都是为了南诏国祚。而江少主你的所作所为,称得起一个侠字,我有三愿,想托付江少主。”
江朔警惕地问道:“是那三愿?”
阁逻凤道:“其一,去剑南道寻李宓的后人,请他们送几件李将军随身之物到南诏,衣冠冢方为真冢,我可以日夜祭拜。”
江朔心道
“假仁假义”,面上却不动声色,阁逻凤又道:“其二,是觅一大儒,为李将军写一篇墓志。”
江朔仍然不作声,阁逻凤道:“第三么,就是设法替我传递求和之意,望能得唐皇圣人垂怜,使南诏复归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