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道:“叛军前军大将乃安禄山次子庆绪,左右先锋铁骑乃崔乾佑、田乾真二将。”
江朔心中咯噔一声,崔、田原是摩尼教大慕阇多乙亥阿波手下的左右二使,派到安禄山手下当差,后来飞鸿子殒命,阿波被回纥可汗骨力裴罗掳走,睿息指掌中原摩尼教,想来二人在教中再无立锥之地,便全心全意投靠了安禄山,没想到此刻竟然成了叛军的左右先锋。
而安庆绪居然已经做了领军的大将,又一想自己长大了,安庆绪自然也长大了,他是安禄山次子,安贼派统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听裴旻还在说道:“封常清西奔至陕郡,遇到了高仙芝,原来封常清和毕思琛东去之后,圣人仍不放心,接着命六王子李琬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募关中之军东征。”
柳汲一撅胡子道:“这才是圣人该有的样子么。”
裴旻道:“封常清把战况告知高仙芝,二人一商议,觉得难以与叛军正面交锋,于是率军退守潼关,想依托潼关天险阻挡叛军西进。”
柳汲点评道:“应对得法!”
江朔想到南诏元君阁罗凤死守龙首龙尾二关,而败李宓,心道此刻燕军兵锋正盛,确实宜避其锋芒,坚守为上。
裴旻冷笑一声,道:“直到此时,尚可说是虽败不危,然而圣人却开始昏招迭出了!”
柳汲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轻轻地“啊”了一声。
裴旻道:“圣人派中官边令诚为监军,高仙芝却最看不起此人,待他十分轻慢,边令诚于是怀恨在心,高仙芝与封常清退守潼关后,边令诚就不密报断奏报他二人畏敌怯战,回朝复命之际,更是谎称封常清出言畏敌如虎动摇军心,而高仙芝不战而弃陕郡之地数百里,更偷偷克扣士兵的粮食和赏赐。”
江朔心道:高仙芝贪财天下闻名,但他在安西是纵兵劫掠,待自己的军卒却是极好的,说他贪墨军饷怕是不实。
里面裴旻继续说道:“圣人不辨真伪,为边令诚的奏报所激怒,命边令诚在军中将他们二人就地斩首。”
这次江朔险些喊出声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还好裴旻没有听见他发出的细微响动,继续道:“腊月二十一日,圣人命边令诚率一百陌刀手回到潼关,一入衙署,便将留守的封常清斩首,把他的尸体放在席子上。高仙芝从外面回来,边令诚道,御史大夫也有诏命要被处死。高仙芝还想抗辩,边令诚却哪里听得?将他也斩杀了……”
江朔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双目滚滚泪下,高仙芝虽非完人,道德上颇有瑕疵,但他是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怎能想象圣人竟然因一宦官的一面之词就一日斩二将,行此自断股肱之举,开创开元盛世的明皇圣人怎能颟顸至此!
柳汲也直摇头道:“圣人糊涂啊,杀了此二人,难道让边令诚这竖子去守城么?”
裴旻道:“圣人也知边令诚不成,他强令哥舒翰带病出征,去潼关前线。”
柳汲道:“我听说哥舒翰得的是风疾,一个瘫痪的人如何领兵打仗?”
裴旻笑道:“是了,哥舒翰是用牛车拉到潼关去指挥的,不过大匠可知,安禄山此时也已经不能骑马了……安禄山纵情酒色,早已肥胖不堪,重逾三百三十斤,他所乘之马常常被他压断脊梁而死,他本人更得了消渴症,耳聋目昏,以驷马拉着铁车出征,你说好不好笑?”
柳汲皱眉道:“如此说来安禄山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病夫,就这样还要争夺天下?”
裴旻道:“安禄山素怀异志,想当皇帝想了十几年,你道他会放弃么?”
柳汲又是重重叹了一声。
裴旻道:“总之现下哥舒翰做了兵马副元帅,镇守潼关,所率大军号称二十万。”
柳汲道:“那他又是怎么个守法?”
江朔心中不禁暗暗担心,且不说哥舒翰病笃,他那所谓二十万大军想必也是关中的贩夫走卒拼凑而成,其战力和封常清所募六万乡勇怕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哥舒翰脾气火爆,当年硬逼着张守瑜、高秀岩强攻石堡城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怕……
却听裴旻道:“还能怎么守?潼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哥舒翰进驻潼关后,立即加固城防,深沟高垒,闭关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