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水阁共三层,可是从院外看楼,却不止三层楼高。
所以,第四层在哪儿?要说,这屋檐,也未免太高了吧?
三层的楼梯皆设计在楼的后侧靠右,即北侧的东部。楼梯上至第三层后已到头,从楼后走过东侧的木雕镂空墙面,就到了东侧的房间。头顶是层层叠加完整的木梁,看不出有什么可能性。
沿着走廊慢慢走到楼的左侧。西侧的设计与东侧相似,留着楼梯所需空间的空地,除了承重的青砖石柱,外侧墙面也是镂空的木雕,地上靠墙放置着几个精巧的花架,还有一把躺椅。看起来,像是吹风休闲的好地方。
躺椅上有一层浅浅的浮灰,我用内力带着小折扇,只一下,便把躺椅扇得光滑。
在椅上躺下,我换了个角度观察四周。头顶是几块木板拼成,而非纵横交错的木梁,交接处纹路清晰。木板的走势一路向上,朝楼中心稍作倾斜,中间是一块很大的方正的木板,周围的木板明显小些、且不规则。
靠近房间的墙上刻着浮雕,描绘的是竹林飞鸟,浮雕并非浅雕,显得特别立体。再看外侧墙面,木雕镂空,却也并不平整,也有凸起。而且凸起处和对面的浮雕一样,皆表面粗糙有纹路,但却光亮。
我从躺椅上跳起,敲了敲木雕,这一敲差点儿疼的让我叫了出来:这不是木制,是坚硬的石。只不过涂上了木料颜色的漆,让我代入经验才被误导。
不走寻常路。我在心里评价说。
收起折扇,我直接双脚用力,飞身向上,借力两侧墙壁的凸起处,直接冲向了屋顶的方正木板。毫无悬念的,木板被双手推开。
一个旋身,停稳。在这个阁楼中,突然感到心境平和。
屋顶正中没有瓦块,只有一块一米长宽极为珍贵的琉璃,近乎透明,方便将光线引入。在只有几根承重柱子的空旷房间中,在这束光照下,四周透着幽冷寂静。
在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穿过光束,走近。
是一幅美人画,上面画着如月一般的女子:冰清玉洁,绿鬓红颜,玉骨冰肌,闭月羞花。一旁标注了几句诗: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再往下,又见八个字:吾之所爱,水月夫人。
水氏家族,曾短暂居于黎州。极其神秘,没有人知道其宗族源于何处,何人将其发扬光大。似乎是一夜之间,水家出现在世人面前:一座幽深威严的府邸,前门挂上一块匾,上面写着“水府”二字;同一日,一年一度的武林商讨大会上,一名青年才俊首次露面,使出一套如水般潺潺涓涓、翻滚流动、水雾迷蒙的寒潇剑法,虽无比试,但在当场便被认定已经可以在江湖排名前列。
询问其详细的背景信息,他回答道:“在下水南朝,居于黎州府尚义街。家族剑法,寒潇。”
在场的有熟悉黎州的人有疑问:尚义街虽然在州府中心,但巷子深,算是中心里偏僻的地方。可是即使是这样,一直以来也没有听说有这么厉害的家族呀?难不成只是因为很少有人路过,才得以大隐于市?
又有人有疑问:寒潇剑法这么厉害,又是家族相传,为什么在武林中从来没有人听说过?难道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公开?但是最先发明这个剑法的前辈又是从何处学的剑?难道就没有源头吗?
不管人们有多少疑惑,感到多么的突然,水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也许大家认为这种程度已经是对武林最大的震撼,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水南朝作为水府的家主,接连挑战了当时武林上排名靠前的宗主级人物,因此极速提升了自己的江湖排名。就在大家猜测他尚有实力隐藏、会继续挑战下去的时候,水府停止递交拜帖,转而发帖邀请武林人士参加其妹水月的十六岁生辰宴及成人礼。
一支华筳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的幽兰之舞,让在场的宾客久久不能忘怀,水月的名字不胫而走,被武林人记住。此时在世人眼中,水府已是人才辈出,除了潇洒恢弘的水南朝,还有倾城倾国的水月姑娘。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传出:武林中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才俊云玥琅终于传出婚事,礼聘水府的水月姑娘,择日举行婚礼。虽然事发突然,但却也被认为理所当然。看客们评价他们两人是郎才女貌,他们的结合是强强联手、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之后几年,水府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那段时间,武林风波不断:烟云涧的摄魂术引得天下大乱;云玥琅联合几位当时小有名气的青年侠士,率领众人攻入烟云涧,摄魂术自此在世间消失。
水府再一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是在云玥琅众望所归,当选了新一届的武林盟主的时候。人们突然发现,当年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水月夫人竟已病逝,留下两位幼子。黎州府尚义街的水府牌匾也早已不在,大门挂上了尘埃厚重的锁,只剩下空荡荡的府邸。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院落虽空,竟也没人敢闯入,不知道是不是畏惧水家的神秘,还是宅子本身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原因。
至此,人们忽然冒出一个让他们自己都惊讶的想法:水南朝的突然出现,水家的突然崛起,该不会是为了给水月夫人的出场做铺垫?当水月夫人病逝之后,水家再没有留在江湖之上的理由了,于是便消失了。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中原大地确实很大,可是人来人往,这样一个不同寻常、实力超群的家族是如何隐身江湖?再换个角度,水家是如何做到在江湖上来去自如?不会是勘破什么玄机吧?
一阵微风拂面,将我从思绪中拉出。
是进来的木门,也就是那块木板。
木板比从外面看要厚得多。其背面加长加宽,比周围地面高出一寸,正好卡在地上。边缘处都包着边,像是棉布里还塞着棉花,这样一来,木板在一开一合、与地面碰撞时不会发出声响。
适应了阁楼的光亮度,我朝四周仔细打量,果然东西两侧各有一扇双开的木窗,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房间内的空气并不让人感到压抑。东西两侧屋檐的斜度要缓于南北两侧,三层楼高加上窗户又向内开,所以即使开着窗,也很难被发现。
还未把窗户打开,就听见白巧在后院大声的叫我:“小姐,饭菜好啦,下来吃吧!”
这丫头真是有趣,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