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珩想道歉，但是脸上却重重挨了一巴掌。

玉致双眼满是怒火，还有别样的恐惧，他从没见过她露出这种眼神。

过去的回忆纷纷涌入脑海，逃脱情欲与堕欲后，接踵而至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她看不到眼前的人是千珩，而是曾经那些肮脏猥琐的客人。

她永远都记得那些人的脸，为了在短时间内筹够需要的钱,她要价比同行更低.但是能接受的却更多。半个月的时间，她赚到了好几万块钱，受尽一切屈辱却换不回父母的性命。

这一切是她恐惧的根源，在欲海炼狱中放大了感官，更觉害怕。千珩抱着她，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屈辱的日子，被迫讨好，取悦那一张张被欲望填满的恶心嘴脸。在玉致心里，这些远远超过她的贪欲和物欲。

看着怀里的人陷入了恐惧之中，千珩心都揪了起来，他一定是吓到她了，但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也觉得荒唐，各种欲望突如其来，原本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种时候像个摆设物。

千珩小心翼翼的为她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的形容，准备安抚她的情绪。但是刚一碰到，就被玉致的尖叫打断。

“别碰我！我不需要钱！他们死了，我什么也不要，滚开！”

她的表情惊惶无助，因为太过害怕，瞳孔一直在发散和紧缩之间交替。可就算是这样了，她也控制自己不要露怯，不要发抖。

那些人喜欢她害怕，喜欢她瑟瑟发抖的样子。

玉致话如针尖刺入千珩心里，他从这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很多信息。她从前…..为了钱被强迫过。

不，不对，关于她的从前千珩已经了解过很多，她从小就被太清选为了开慧弟子，不可能会有那样惨烈的遭遇。

他不敢再碰她，只能放软语气哄着她：“没事了，那些人都被我杀了，你没事了，不要怕好吗？”

杀。对，应该杀了他们，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

玉致眼里升腾起炽烈的杀意，千珩心疼的面容在她眼里是丑陋的，猥琐的。她凶狠的扑上来，掐着他的脖子不断用力。千珩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她掐着自己。

哪怕窒息也仍在尝试唤回她的理智：“玉致，你，你没事了，他们都死了。我，我会，保护好你的，不让，任何人碰你。”

因为过于用力，玉致手背上的青筋腾起，她既害怕又兴奋。在恐惧回忆中，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只要杀了这些人，就再也没人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去，她还是爸爸妈妈的好女儿。

她陷入在魔障里面，如果继续下去可能就会堕入节极恶炼狱，再也找不回理智了。千珩收敛气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玉致杀死，察觉到手下的人没了动静，玉致终于松开手。

她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手，又哭又笑状若疯魔，很久以后，玉致才冷静下来，她颓然的坐在千珩身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啪嗒，一滴眼泪砸落在地上。她眼前出现了很多人，辛苦耕种的父母，为她做烧饼的爷爷，想要淹死自己的母亲，袖手旁观的家人。各种纷杂的记忆涌入，玉致陷在恐惧和无助中不能自拔，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呜咽着哭起来，让千珩的拳头紧紧捏起。

等到她不再哭时，千珩终于忍不住，尝试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玉致身体一颤，虽然没了剧烈的反应，但仍在抗拒。

“别，别碰我，我有病，我得了脏病，我，我是不祥的，我会害死大家。”自卑敏感的声音响起，她死死把头埋进膝盖中，不敢看千珩。早就远去的孤星之命在炼狱中随着痛苦的往事再次浮现。

千珩轻轻揽住她，“你没有生病，你很厉害，你是人人羡慕的天才。知道吗。你很健康，健康的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他脸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足以见得她手劲有多大。

牛？大青牛，太清道宫，掌教，师尊，狸奴！

“狸奴，狸奴！”突然，玉致又惊慌的大叫起来，她杀了狸奴，她残忍的杀了狸奴。自责，害怕恐惧全部袭来，她挣开千珩，拔出了头上的玉簪，直接扎进了心口。

“别怕，我救你，狸奴。”她眼神悲凄，看着心疼却不敢动弹的千珩，然后用力把玉簪往血肉里推。

鲜红的血迹氤氲而开，千珩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发现自己取不出来心头血，玉致疯了一样喊叫。

“血，我的心头血，狸奴，狸奴，只要你喝下我的心头血，你会活过来的。”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千珩，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希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心头血。

“玉致，玉致！”千珩死死把她抱在怀里，不断抚摸她的头，尝试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层层白纱之后，溯夜回冷漠的看着他们，轻笑一声，然后举起手看了看，他的手指有一截断裂的丝线，正在消失。

“啧，真好用啊，这样就能毁了你，好像比我想象中更简单。”

他是故意让千珩带走玉致的，他现在还没有悟道，不是得到她的时机。在她被带走之前，溯夜回在她心口留下了一点好东西，唯一可惜的是，她方才扎心时，破坏了这好东西。不过没关系，她已经迷失了，堕入极恶炼狱不过是早晚的事。

临走之前，溯夜回残忍的看向了千珩，觊觎他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他会叫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在自己手里！

被玉致牵挂着的狸奴此时也不好受，它最开始陷入了贪婪之中，数不清的宝贝等着它收取。当欲望越来越强烈的时候，贪婪已经不算什么，它在自己的幻想中横扫一切，没人敢忤逆它，它越来越膨胀，直到玉致出现。

她残忍的斩下自己头颅，剥下自己的皮，然后无情的把它丢弃在地上。痛苦和恐惧席卷了它，它挣不脱，结果开始了一遍又一遍的轮回，一次次死在玉致手里。

它嚎哭，求饶，撒娇，怎么也唤不回她的理智，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死亡。这是它最亲近的人，但却一遍遍的杀它。

最后，狸奴开始恐惧她，畏惧她，仇视她并且想杀了她。

唯有千珩，在挣脱情欲以后保持住了本心。他是天之骄子，从小就是家族里最耀眼的存在。他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自制力，能够带着家人占据族中最优秀的资源。只有玉致，是他内心深处渴望的，想要却又得不到的。

不得不说，溯夜回真的是个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人，他和千珩一样，想要得到玉致。但是他的方式是毁了她，不惜一切手段，让她受尽折磨的毁灭，最后再将她收入中。

他的手段让玉致迷失在炼狱中，只要她堕入极恶，飞升之路就会永久断绝。斩不去三难，凭何飞升？

千珩此时也无计可施，面对玉致的疯狂，他除了安慰没有任何办法。他脑中不断回想为什么之前会突然恢复灵力。那一刻是他挣脱情欲控制的时间点，所以只要挣脱欲望控制，就能恢复吗？但现在他清晰的肯定自己没有情欲，又为何还是不能使用灵力？

这时候，玉致情绪稳定了一些，不再执着于心头血，她推开千珩，眼神涣散，在空气中扫视。曾经费尽千辛万苦才修出的道心，在这一刻寸寸崩裂，到了此刻，她方才看着千珩。

“千珩，杀了我，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