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胜军还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大货车时,刘国富已经从巨额利润中出资一部分新开了一个煤窑。仅一年左右的功夫,煤窑的生意便快速火爆起来,村里几乎一半的人都跑去刘国富的煤窑里做矿工。
暴富后的刘国富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深耕煤矿这条发财之路,源源不断投资新的煤窑,同时也尽可能侵吞煤矿供应链的其他环节。仅仅两三年的功夫,刘国富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成为了红西乡新的大富翁。
反观何胜军,货车生意却进展的非常艰难。农村里山路难行,货车一天最多可以跑两次,每次也就十几块钱利润,这些利润中扣除汽车养护费、过路费、油费以及付给刘月生的工资后,所剩并无太多。偏偏村里拉煤矿的车却越来越多,何胜军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其中可以赚取的差额空间在激烈的竞争下又逐年减少。加之何胜军不是亲自开车,比其他竞争对手还多了司机的雇佣成本,利润又少了至少三分之一。
何胜军先前是多么风光无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这种需要削尖脑袋灵活投机的生意场,实在是不适合他这种暴脾气的粗直之人。因此没过多久,愿意和何胜军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少,何胜军仅存的那点微薄家底也终于在两年内消耗殆尽。
而他的表叔刘国富,却稳稳地踏上了腾飞之路。脖颈子越来越圆,肚子越来越肥溜,说话的嗓门也渐渐超过了何胜军,身旁那吆五喝六的架势比何胜军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国富的儿子刘月生早已不再给何胜军打杂,而是在父亲的张罗下陆续接手了各种大小生意,倒卖一些药材、烟酒、或者投资一些小型煤矿。只前后两三载的功夫,刘家父子就结束了依附何胜军的历史生涯,开始了自己的光辉岁月。
不管何胜军接不接受,倾家荡产、一败涂地已经成为他的生活现状。除了耿直、暴脾气、死要面子这些习惯越发严重外,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如今的自己,干什么败什么,一肚子委屈无人可说。要不是还有一大家子人养着,他都恨不得一走了之,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做个不负责任的流浪汉。
村里人原本就长年眼红和嫉恨何胜军,如今他彻底倒下,一个个别提多么快活。雪中送炭实勘少,隔岸观火乐不疲。
“看吧,他军子以前多能耐,多风光,现在还不如我们!让他嘚瑟,牛逼哄哄,活该!”
“让他也尝尝被人看不起的滋味!”
“以后有他受的喽!”
“这不又出去了?你猜他今天是去谁家借钱?”
“切,前后这几个村里,不也就剩那两三家了吗?谁脑门被牛踢了会给?败成这样,借走了猴年马月才能还上?”
何胜军除了在各种场合灌自己闷酒、借着酒劲嚎啕释放外,也没有更多办法减轻心中的愤懑与懊悔。久而久之,人们也见惯了他的颓废和无奈,就连嘲讽的表情也都懒得酝酿,似乎何胜军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日复一日,村里的光景千篇一律地热闹着,人们快速观望和模仿着各种新兴的赚钱手段,为理想的生活绞尽脑汁地努力。渐渐地,所有人对何胜军的遭遇已经变得木然,却也依然不肖对他每一次的伸手借钱表达什么善意。何胜军无计可施又无处可去,陷入喝酒买醉的恶性循环。
许娇兰和三个孩子们每天在家里等着盼着,然而那个披着夜色踉跄回到家中的男人,带回来的只是一具烂醉的躯壳。连夜的哀嚎与鼾声如同末日之音,狠狠地击打在许娇兰的心上。那穷途末路的灰死的绝望,把一家人狠狠地甩到深渊,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触摸不到一丝生的气息。真是:繁华落尽空悲切,一朝凉薄旷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