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冬月中旬入肃州,西北草木稀疏本就昼热夜寒,如今入冬,连白日里也异常寒冷,多刮几阵风便能引来一场大雪。
通报诰封的信使比她们脚程更快,快马轻骑,半月前已来到府上。如今肃国公府改换为酒泉王府,不少工匠正在扩修,不日便可完工。
行至王府门口,雪魄搀了纾雅下马车,只见王府背靠山峦,楼阙本应被绿树掩映,可正值冬日,山林草木大多枯黄,只有松柏常青,还矗立于山间。
在京城时,长庆担心纾雅赴往西北会成日吃风沙,实则除了途中见过几处沙漠,大多州城都修建在山清水秀处。肃州城边也有大漠戈壁,不过城中依旧与中原无异。
郡王府虽比不过公主府重修后的奢华,但规制都是一致的,朱漆装饰了柱、额、梁、枋,以此映衬黛瓦白墙,繁丽硕大的斗拱架起宽大屋盖,折举和缓,出檐深远,檐下悬坠照明灯盏,大气中不失精巧。
府门内立着一众仆婢,在魏垣踏入门槛时皆下跪请安,领头姑娘谦恭有礼,见魏垣归来,立马迎上前,轻唤一声“阿兄”。
纾雅曾听说魏垣有一义妹名曰静亭,本是长公主身边那位飞霞姑姑的远房侄女,父母亡故后前来投靠,聪明乖觉,甚得魏垣父母欢心,在魏垣入宫后被长公主收为义女。
静亭从小帮衬着姑姑打理杂务,常入庖厨,某次不慎引火,烧伤右脸留下疤痕,而后一直以纱巾掩面。如今静亭已二十,主掌府中内务,不曾婚配。
纾雅打量着眼前这个高挑恬淡的女子,她未施粉黛,眉黑眼亮,眉宇间透出的气质与魏垣极为相似,倒像是亲兄妹,不过静亭骨相平缓,更偏中原。
静亭视线流转,落到纾雅身上,施礼道:“嫂嫂”
“别多礼,唤我名纾雅便好。”纾雅连忙搀起她来。她只小了魏垣半岁,按理说也是纾雅的姐姐。
静亭双眼微眯,笑意渐显,随后陈述道:
“阿兄与娘去京城迎亲,本来说是三个月后归家,谁知娘来信说眷恋故里,要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后来便出了事,静亭很是担心。虽然娘因祸得福再享尊荣,却也不再回肃州,静亭不敢忘恩,只能打理好府中事务,略作报答。”
魏垣面露惭色,应道:“切勿如此说,静亭尽心尽力,倒是魏家亏欠你了,你若想进京陪伴阿娘,为兄也可为你安排。”
静亭闻言,有些诧异,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忌,神色庄重起来:“阿兄还在怪阿娘么我并非那个意思,都是静亭的亲人,静亭自是不愿见你们之间有芥蒂。”
大庭广众之下,静亭说得含糊,但纾雅听出了其中含义,长公主患恶疾时伤及亲人,魏垣因此与之疏离。
可魏垣那句话出自本心,没有半分责怪之意,他叹了口气后遣散众人,沉吟:“阿娘获封德宁长公主,也算称了意,什么病症都好了,往事也就随它去吧。”
“是,是”静亭欣喜,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话锋一转忙招呼道:“阿兄与伍大哥的房间早些天便收拾妥当,途中伍大哥还写信告知纾雅嫂嫂身边带了小妹,已经安排了屋子,就在阿兄所住行云堂西侧。”
说罢,静亭引纾雅与魏垣前往行云堂。与在公主府的居所一致,行云堂也是一个有厢房环抱的院子,院外便是王府的水榭花园。
这儿从前就是魏垣的居所,时隔近一年再度回归,陈设还是保持了离开时的模样。家中仆婢每隔五六日就会打扫,此番更是打扫得纤尘不染,回到这儿,才算真正到了“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