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以为情况好转,只有伍必心惶恐不安,这显然不是解药起效!
卢昭仪应了声“玦儿”,便再也认不出旁人,她面容紧拧,似乎正遭受着巨大痛楚。
伍必心拨开身前之人,急切触上她的手腕,“回天乏术......”他这才意识到翠微之毒已深入膏肓。
“什么回天乏术!整个太医署定要全力诊治不容懈怠!”皇帝几乎吼出这话,身侧御医闻之皆俯首低眉,领命后纷纷散去各处备药。
“伍大人......”纾雅半晌无话,憋至此刻方才开口道:“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下昭仪娘娘的性命。”
她眼眶中紧锁的泪水在与伍必心对视那一刹如决堤般倾泻。
是时,卢昭仪呓语又起,断续说着“你若有办法”,“可我的孩子还在”,以及“滟滟”......这些言语旁人听来毫无章法,却重重撞入伍必心耳中,他明白即便还有回圜余地,他已不得再救。
他正欲开口,只觉有人拉扯自己衣袖,回眸只见许玦哭得泣不成声,哽咽道:“伍大人,表兄说过您最善解毒,还请您救救阿娘。”
他模样本就秀气阴柔,倘一沾泪,便犹如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像,纵使人心肠再铁也不免为之动容。他这一求,宫人们也随之发声。
三十余年来,伍必心杀人无数,不曾想此刻竟成了在世菩萨。
这些目光打到他身上万分灼热,此刻御医还在尽力救治,灌药、针灸、熏疗都来了个遍,伍必心无方,只好回到榻前卡住她最后一口气。
卢昭仪正做着一个梦,那个名叫滟滟的宫人来向她辞行,滟滟说自己有一瓶假死药,喝下便能逃离这九重宫阙。她也想离开,她要回到布坊找阿爷阿娘,然后举家搬到幽州去,可滟滟不愿借药与她,如何索求也无济于事。
“你一定......”
“借......”
卢昭仪眉间峰峦相聚,微弱的气音自她喉中送出,意识仍在梦中挣扎,但依旧无人听懂。
直到伍必心靠近她耳畔,温声说了一句“她同意借给你了”,一颗豆大的泪珠才顺着她眼角滑出,淌进发间消失不见。
须臾,卢昭仪眉宇舒展开,呓语也渐不得闻,最后一丝气息呼出鼻腔时,一切归于平静。
御医们停了手上动作去探她脉搏,方知人已魂归九天。
许玦骤起,一把推开伍必心,伏在母亲遗体上痛哭。皇帝的愤怒在目睹她受苦时已被抽干,唯余缄默,宫人递来一方丝帕,他亲自接过为卢昭仪遮面,而后思绪混沌地向外走去。
“昭仪薨逝”的通报自宸元宫起,不到半个时辰便传遍宫城,内侍匆忙奔走时,恰遇魏垣行至门前。
朱漆殿宇逐渐覆上缟素,宫人们步履匆匆却个个面色阴沉,就连寒鸦悲鸣在这篇景致中也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