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飞霞躺下,将空碗信手置于案上后吩咐道:“准备一套素衣,我也去送送昭仪嫂嫂,待会儿你便留在府中照顾你姑姑。”
静亭颔首,飞霞姑姑费力支起身子,气音微弱道:“公主您一人进宫可要小心呐......”
酿了一路的眼泪在入宸元宫与众人相会时如雨落下,长公主半遮面容,低声啜泣,仿佛笼罩着无尽哀伤,惹得旁人更加触动。
“母亲请节哀......”纾雅凑近她,递去一块手帕。
“好孩子,难为你还顾念我......”长公主接过轻揩眼睑,对着大殿正中静默打量了一番,只见卢昭仪盛妆华服躺在花丛间,即便老了死了也还是个美人,难怪自己阿兄当年不顾一切都要带其回宫。
可笑的是,他本就无情,诛杀至亲也不眨眼,还懂什么怜香惜玉?权当养了一圃花,看她们争奇斗艳,看她们逐渐凋零。
“你知道的,母亲在京中甚少与人交往,如今卢昭仪去了,飞霞姑姑身子又不好,母亲真不知往后该如何度过。”
长公主说着,折下一枝寒菊别在卢昭仪鬓边,透过轻薄丝绢可见她面容安详,去时定然毫无痛苦。
纾雅称她一句“母亲”,但实在看不透这个女人。她偏激过勇敢过,她是弱小的也是狠厉的,她心底似乎饱含情意却对亲人爱恨交织。
可纾雅见长公主如此神伤,心里酸得不是滋味,倘若自己阿娘某日也如这般孤寂,纾雅不知多心疼,她太想阿娘了,卢昭仪的和蔼,长公主的温声,甚至伍必心的照顾都会令她怀念起阿娘来。
“母亲放心,待纾雅与夫君摆平手中事务便陪您长住京城......”
长公主闻言勾了勾唇角,羽睫扑闪下,两颗晶莹泪珠又弹落脸颊,无人知晓那一刹那的笑意是因为欣慰还是讥讽。
夜里,闵红荼支会绮兰备下冥纸,主仆二人于内院中暗自焚烧。
“娘娘别怪滟滟,到了九泉之下要记得是长公主害的您。”红荼向火盆里添着纸钱,口中不断呢喃。而绮兰自入宫起便跟了她,早已是自己人,无论听见什么都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外边倏地响起叩门声,二人对视一眼,红荼示意对方前去查看。
绮兰抬了木栓,将门启开一条缝,见到伍必心一袭医官装束站在门外。她跟随红荼常见这位御医,知道他与红荼有些交情,此刻这人面带愁绪,想是未救回娘娘被陛下斥责了一番。
“伍大人夜访女官所实属不妥,还请回吧。”绮兰露出半张脸,开口即送客。
“在下担心闵女官,只想见她一面。”伍必心躬身行礼,毫无往日意气。
院子不大,他们的对话声红荼听得一清二楚,她随即唤道:“让他进来。”
闻言,绮兰无奈为他敞了门。夜风萧寒,刮得火舌跳动纸灰飘扬,伍必心便在这摇曳的火光中走近她。
“当真是担心我,而非兴师问罪?”红荼掸掸膝上尘灰,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