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绯低头看她。

陈大妹轻声道：“原来老荷村那么小……”

计绯嘴唇一动，没说话。

陈大妹牵起嘴角笑了起来，浑浊的眼底倒映了这片灯火通明的辉煌，“原来世界这么大啊……”

计绯彻底沉默了。

在光怪陆离的影视圈里，陈大妹就是一个放在荧幕上都显得乏味可陈的小角色，剧本上寥寥几笔书尽一生，被看客直接一眼略过。

在忙忙碌碌的现实世界里，她也是一个无足轻重、无人关注的小人物，从这山到那水，小小的方寸之地，就这么锁住了她的一辈子。

将她的故事说与他人听，也许还会收获一个不耐烦或无聊的眼神。

于是，她安静地生存，安静地死去，安静地不打扰任何人。

……

大巴车载着老人们回了小荷村，把他们放在村口，大家说说笑笑地步行回村委大楼。

今天的天气很闷热，不少村民还在村广场那边乘凉聊天，老人们难得出门一趟，见人就聊市里的所见所闻，哪怕是绿化带的造型，都能被他们津津有味地拿来讨论。

几个高中生聚在角落里，一副恨不得离远点的架势。

“出个门跟出个国似的，丢不丢人啊……”

“土包子呗，我妈也这样，我姐带她去了一趟海边，回来跟亲戚说了八百遍，我听都听烦了。”

“我爸妈经常把一件事在那里说半天，明天又拿出来说一遍，他们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啰里啰嗦的，我都懒得听他们说话。”

“唉，好想赶紧考大学，就不用跟他们待在一起了。”

“对啊，烦死他们了……”

计绯送几个有点晕车的奶奶进了宿舍，往回走的时候刚好路过这个角落，她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们。

这几个高中生是小荷村的村民，最近在放暑假，他们已经对这些在村里录节目的常驻嘉宾很熟悉了，一下子被她看得有点慌神。

“计老师……”

计绯翻开自己的背包，把剩下的零食分给了他们。

本以为会挨骂的几个人怔怔地看着她。

“大人的世界常常都是这样的，很无趣也很无奈，”计绯对他们笑了笑，“你们努力一下，当个不无聊的大人吧。”

在外面跑了一天，其他嘉宾先一步回别墅洗个澡松快松快，荀西丛在村广场的边缘等她，计绯带着空空如也的背包去和他汇合。

今天的素材拍够了，工作人员就收工了，没有摄影师跟着，计绯和荀西丛便沿着村里的主干道散了一会儿步。

人少的村庄总是沉默的，远离了村广场，整个世界就安静了，月光淡淡地落在地面上，莲叶轻轻摇摆，长长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在往前走。

他们本来在聊剧组客串的事情，计绯突然冒出一句：“我们这一代人可以上网，其实也挺幸运的吧。”

“嗯？”这句话有点没头没尾，荀西丛疑惑地看过去。

计绯没看他，目光落在了远方，“等我们老了，没人愿意听我们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去微博发疯，去朋友圈发牢骚，去找一群陌生的网友吐槽……在将来的时代成为一个不无聊的老人，应该比这个时代简单一点吧。”

她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至少，我是这么期待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