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跑到了向学然的脚边，仰头看着他，像是不舍得他。

向学然蓦然感到一阵鼻酸，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狗狗摇着尾巴，圆溜溜的眼睛里装着小小的他。

领养人追上来，犹豫着道：“它好像想跟着你，你要带它走吗？”

向学然和狗狗对视了一会儿，随即把它往领养人那边推了推，低声道：“去吧，难道要跟着我当丧家犬吗？”

大概是感应到了这个两脚兽坚定的拒绝，狗狗这次没有继续追上去，就这么蹲在原地目送着三轮车远去。

为了逃离这种愁绪，向学然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个城市，风都在为他送行，呼啦啦地卷起路面上的尘土，向学然被弄得灰头土脸，还被沙子迷了眼，果真狼狈得像是一条流浪狗。

更无奈的是他没有仔细规划路线，也没有看天气预报，原本想在本地大爷的指路下抄近道赶去下一个村子，结果被暴雨堵在了荒郊野岭。

此地颇为荒凉，仅有一条窄窄的老路向前蔓延，两侧是矮矮的野草，再远一点就是一大片比人还高的芦苇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向学然没有太多的旅行经验，改装的三轮车不足以阻挡这场倾盆大雨，他干脆就放弃抵抗，穿着雨衣坐在车上发呆。

为了等这场雨，整个剧组先去前面的县城里拍摄相关的戏份，直到天气预报发出暴雨预警，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争取一次性拍完这场戏。

这场雨非常给力，黑云漫卷而来，雨水成帘，遍地野草被雨滴打得弯腰驼背，还有闪电划过天边，给苍穹留下了短暂的裂痕，像是一场突然降临的末日。

在这无垠的旷野里，只有一辆车和一个人，但是向学然早已在摆摊生涯中习惯了各种突发状况，他不恐惧，也不骂骂咧咧，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里，甚至在肚子饿的时候就着雨水啃了一颗生菜。

戏里的向学然岿然不动，戏外的剧组兵荒马乱，他们不能错过今天这场雨，就必须要争分夺秒，梁辞快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了，他见雨势仍然不减，便让荀西丛再来一条。

镜头向前推进，捕捉着演员的一举一动。

四月的天气有些凉，雨衣遮挡的范围有限，向学然的唇微微发白，眼睛一眨，便有水珠顺着睫毛滑落下去，他拿了一颗生菜，直接在雨里草草地冲了一遍，撕下菜叶放进嘴里，慢吞吞地嚼了许久，好似一只在雨中从容吃草的羊。

他吃着吃着，雨就渐小渐停了，天光从云间散落下来，这片天地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向学然叼着半片菜叶子，怔怔地抬眼望去。

从暴雨前的风雨欲来到暴雨后的万物明净，眼前的世界仿佛嵌入了滤镜，云层渐渐从灰黑变为白，不远处的芦苇丛轻轻摇晃，任由积攒的水珠滴在了水洼上，泛出漂亮的涟漪，路边的小黄花坚强地盛开，绿油油的草木分外惹人心喜，无形的空气都变得透亮了许多。

天地辽阔，万象更新。

他定定地看着这一切。

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