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家据说是一个胡人开的,酒楼的建筑颇具异域风格,圆形的八角楼,建得又阔又大,每个檐角都饰以黄铜的风铃,没等走近,便可听到叮当清脆的招客之,在街上一溜中规中矩的二层店铺中很是显眼。
进去后,里面更是富丽堂皇,一派奢华,圆形镂空的大厅,有别家酒楼大厅四五个大,大厅的正当中搭着圆形的舞台,三米之外便是食客的桌椅了。桌椅都是酸枝木打造,高端大气,二楼的楼梯和楼上镂空处的一圈围栏,也都是酸枝木的。
顶棚上挂着七八支硕大的枝形吊灯,每盏吊灯上都插着十几只碗口粗细的蜡烛,若是晚上在这里,肯定的灯火辉煌,恍如白昼。
周围的墙壁饰以织毯,窗口挂着锦绣的窗帘,往来的小二都是女的,年轻靓丽,身段苗条,都穿着统一的紧身胡服,身子轻快的穿梭在各张桌子间,独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沈家一行人进去后,都被这富丽堂皇,气势非凡的大酒楼给震住了,一个个好奇的东张西望,眼睛都不够使了,看什么都觉得惊奇,看什么都觉得好看。特别是金存,脑袋转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是乡下来的。
沈德俭也是因为来过一次,才略显得镇定些,不过自己独自带着这些人来,还是有些紧张,表情也不大自然,沈若兰倒是一脸的淡定,打量了几眼后,就不再多看了。
一个漂亮的胡女引着他们到一楼大厅北侧一张大桌儿坐定,带着微笑问他们点什么菜,还随手把菜谱奉上了。
沈德俭不识字,就让张兴旺点,张兴旺却说什么也不肯点,非要让穆氏点,推来推去,最后推到了沈若兰的身上,沈若兰见大家都推让,就自己点了。
打开菜谱后,她的心轻轻的颤了一下,难怪来这儿的食客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呢,像他们这样的短衣帮确是不适合来这儿。
这里的菜,最便宜的也要百文起价,多的像熊掌,鱼翅这类的高档菜,都要几两银子一道呢!
就算捡最便宜的菜点吗,他们这老些人吃一顿,也至少得吃掉七八两!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都来了,就不用心疼钱,心疼钱的话还不如在家做着吃了。别说他们家现在不差钱儿,就算差钱儿,人都到这儿了,也不能丢了姿势。
“来一道清蒸鲑鱼,一道烤乳鸽;一道蒸鹿尾、一道酒糟鸭……”
一口气点了八个菜一道汤,简单估算了一下大概得七八两银子吧,这她还不是捡最高档的点的呢,不然十两银子都打不住。
胡女记下她点的菜,笑意盈盈的走了。
人一走,张兴旺菜叹息说:“这儿果然是好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头一次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呢,老二啊,多亏了你来,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来这么好的地方享受享受了!”
沈德俭被感激,显得很高兴,面有红光的谦虚说:“老哥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有三个好儿子呢,谁知道将来哪个能有大出息?说不定,你将来还能上京城最好的馆子去吃饭呢!”
张兴旺呵呵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我这仨儿子啊,老大是不中用了,老二嘛——”
他看了二勇一眼,又看了看沈若兰,笑道:“嘿嘿,你别说,老二还真备不住!”就算老二不行,不还有二儿媳妇吗?儿媳妇是个好样的,将来老张家能不能兴旺,就看她的了。
至于“老三嘛,暂时还不好说!”
张二勇没听见老爹说什么,这会子,他的视线早随着兰儿的视线,溜到中间的舞台上去了。
舞台上那些表演杂耍的孩子已经下去了,又上来一个说书的,说书的前面摆了一张桌案,上面放着抚尺,只见他整了整衣冠,喝了口香茶,清了清嗓子,就‘啪’的一声把抚尺拍在案上,中气十足的开讲。
“诸位客官,”四个字一出,四下里嘈杂立马安静下来,只听他挥着扇子大声说道,“上回说到游击孙安国贪生怕死,阵前投敌,竟做了我大楚国的叛贼……”
说书的讲的是湛王十五岁出征,勇退乌孙入侵的故事,从他上月开讲,至今已有十余天了,因为他讲的好,不少食客就是为了听他说书,特意来这百味人家吃饭的,这也算是百味人家的大东家一个营销的策略吧。
沈若兰要开印刷厂,要出书,自然会留意些大家都感兴趣的故事,见整座酒楼里的人都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似的,抻着脖子安安静静的听那说书的讲,她便也情不自禁的留意起来了。
“只见湛王手起刀落,寒光到处,又一名乌孙士兵做了刀下之鬼,端的是‘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乌孙士兵虽是人多,见了这天神般的人物,怎不心裂胆寒?眼看着叛贼孙安国就在眼前——”
听到说书的说到精彩处,有人忍不住拍案大叫一声,“好,”周围也是喝彩鹊起,欢声雷动,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一个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战神王爷被形象的刻画出来了,他尊贵无匹,相貌堂堂,武功盖世,用兵如神,深受皇上的器重和百姓的爱戴,是楚国定国安邦的奇才……
沈若兰也不知不觉得听进去了,一边对这个保家护国,定国安邦的战神王爷充满敬意,又一边对他的体恤民情,爱民如子深表感激,她还记得绿芜说过,当初被拐到乌孙的那些少女,就是湛王下令解救出来的!
想来,是她的那封信起作用了,湛王果然是个大英雄、大好人呢!
这样的好人,要是她去求求他,让他派出聂恒给她娘医病,他会不会答应呢?
台上抚尺又响,说书的嗓门高亢起来,“湛王将叛贼缚在鞍前,在马腹上踢了一脚,只听骏马仰天嘶鸣,奋开四蹄,乌孙人哪敢抵挡,只恨爹娘没多生一双脚,四下逃窜,不提,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座营帐背后,伸出一只黑漆漆的铁箭,箭镞隐隐泛着蓝光,可见是涂了剧毒,正对着湛王的背心——”
沈若兰的心提了起来,正不知湛王有没有受伤时,说书的扇子一收,“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一片唏嘘,都还没听够呢,就讲完了,真是的!
沈若兰也没听够,真想明天继续来这儿听!
“哎,回回都是在最关键处讲完,真真是吊人的胃口,叫人千思百想,茶饭不思啊!”邻桌有人抱怨。
也有人说:“我听了十几天了,每天在这儿光吃饭就得花一两银子,折算下来,这本书听得还真贵啊,想不听又忍不住,真叫人欲罢不能啊——”
闻言,沈若兰心中一动!
她不正要出书吗?为什么不像说书的似的,也弄了吊人胃口,叫人欲罢不能的故事呢?然后像后世的连载小说似的,连载出版发行,只要能吊起大家的胃口,让他们欲罢不能,肯定会大卖特卖的!
心里琢磨着,那边已经开始上菜了!
色香味俱全的清蒸鲑鱼,黄瓜拌猪耳朵,里脊肉炒笋尖儿,蒸鹿尾、烤乳鸽……
一道道香喷喷的菜陆续被端了上来,大伙儿立刻开动了,沈若兰因心里有事儿,没怎么多吃,正琢磨着呢,台上又是一阵喝彩声。
原来是几个酸儒在台上打擂呢,打擂的形式很简单,就是他们出一副对子,让台下诸人对,对上了便是他们输了,对不上便是他们硬了,当然,这输赢里还是有彩头的,其中一个肤白长脸的儒生就学问很好的样子,一连对出了好几个对子,得了十多两银子的彩头呢。
对对子,沈若兰是一窍不通,不过,她尤记得上高中时语文老师给她们讲过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