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却是撅着嘴儿道:“娘,那柳家的二少爷,放浪不羁的,我可是不喜欢。”那一回,柳青城替大哥来迎亲,见了春琴待秋漪,不是大呼小叫,就是爱理不理。柳青城见不过,可是忍不住将春琴好一顿训诫。从小到大,春琴也没受过气,倒是一个柳青城,仗着他是柳府的二少爷,就给她没脸子。这仇,春琴可是记在心里了。
田氏一听,反而悠悠笑:“你呀,就是这样倔!你可不要忘了,那柳家的大少爷是个瘫子,真正这二少爷才是以后柳家的掌舵人,你可看仔细了!”
春琴听了,还是无谓道:“柳家有钱不假,可女儿对他无意呀!”
田氏听了,就冷笑道:“我知道,这婆儿爱钱,姐儿爱俏!你是想有了钱,找个英俊的后生,好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去,是不是?”
春琴就摇头:“那也不是。女儿可不想委屈了自己。不管他什么来历,总是要女儿看上了才行!”
田氏就道:“行了。你这话说得过早,我担保你会后悔。赶紧地拾掇拾掇,我叫忠叔去雇辆车,咱们就去柳府!”
春琴听了,便去屋里换了一件银红的衫子。这衫子是近日消暑新做的,是春琴最好的行头。田氏见女儿从屋里焕然一新地出了来,就得意地笑:“到底是我生的!我保管柳府的老太太见了你,移不开眼儿!”
在田氏看来,自己的女儿就是比秋漪好看。她带春琴去柳府,也有存心显摆的意思。
忠叔雇了车过来了,见了田氏,就小心翼翼问:“太太,您和二小姐果然就去柳府么?”这大小姐嫁入柳府,一晃就快一月了,至今却不曾回门。忠叔和李婶的心里,真是惦念秋漪。他想着,自己这跟了太太二小姐进去,兴许能看见大小姐。
田氏就道:“不错。”
忠叔听了,不禁哽咽道:“那我赶紧去备些东西,大小姐爱吃萝卜糕松仁卷。我放在包袱里,到了柳府,我就跟着太太小姐,送给她。”
田氏听了,就瞪了他一眼,唧唧歪歪道:“忠叔,你想得美呢!我只让你去雇车,我让你跟了吗?还不快下去!”忠叔吃了一瘪,叹了口气,抹着眼泪出去了。
这边厢,田氏就带着春琴,卷了个包袱,坐上马车,晃悠悠地朝柳府进发了。
待到了柳府前头,赵管家听说田氏带着小女儿来了,不敢怠慢,他到了门口迎接,又着人去告诉老太太。老太太今天偏巧有些头疼,躺在榻上支着头,没精打采的。洪氏知道了,就到了老太太屋里,说道:“娘,您不如还是歇着好了,一切有我呢!”
老太太瞅了瞅洪氏,想了想,就道:“秋漪知道她继母来了吗?”
洪氏就笑:“这会儿,赵总管已经去知会了。”
老太太就示意福喜同贵两个将她搀扶起来,方慢慢道:“到底是亲家。我不出面招待,一则看着也不像,二则别人也会说我们拿大。”
“哪能呢?老太太您这不是不舒服吗?既都是亲家了,自然会体恤。”
老太太就摇头道:“你不懂我的意思。究竟,秋漪新婚还未回门呢,她的继母就主动登咱家的门了。到底是咱们失礼在先。”
洪氏听了,就阴阴地笑:“那也不是因为墨染身子不好嘛?等他将养好了,也不迟这一天两天。”
老夫人就叹:“罢了罢了,我再歇息歇息,到晚上府里设宴招时,我好歹支撑着出来。这会子,你就带着秋漪去招待亲家吧!”老夫人说着,不禁又咳嗽起来。
洪氏站了起来,假意安慰道:“娘,那我就去了。”洪氏说着,扭着水蛇腰,一摇一摆地出去了。
那田氏和春琴也就被赵管家领着,坐在了柳府大堂的椅子上。
秋漪听小穗儿说田氏和春琴进府了,心里一点儿也不高兴。田氏和春琴,她并不想再见。当然,除了夏安。
柳墨染慢慢从榻上坐起,对她道:“你想不想去见?如果不想,那就不要去。”
秋漪听了,就深深一叹道:“我若不去,只怕会生闲言碎语。说来,她们到底是白家的人。”
“但你心里,分明是不想见的。”柳墨染轻轻走到她身边。这几日,他在屋子里,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养精蓄锐,身子虽还虚弱,但和以前相比,已不知好了多少。虽然如此,他还是小心谨慎,在洪氏面前,并不露出半点的破绽。
“大少爷,不想见,我也还是要见。不然,这便是失了礼数。”
“好,你便去吧,简单说几句也就好了。”柳墨染颔首。
秋漪听了,就换了一件衣裳,默默出了落雪苑。她的心情很低落。从前在家里受的苦,点点滴滴地又浮上她的心头。赵管家看见她远远地来了,上前就笑:“少奶奶,亲家母和二小姐已经到了大厅了!这会子,洪姨娘正和她们唠叨家常呢!就等着少奶奶您了!”
秋漪的脸上就泛起一丝苦笑,淡淡道:“我知道了!”
那边厢,田氏和洪氏臭味相投,倒聊得投机。洪氏打量了春琴一眼,就道:“亲家,您可真会调理人!您家两个姑娘可都是水葱一般的人儿!嫩的简直能掐出水儿来!”洪氏这话里带了三分客套,但也有三分实诚。
虽不待见秋漪,但洪氏也承认,那是个模样齐全的人儿!老夫人都点头赞赏过的。
不想这田氏的亲闺女,竟也长得个标致的好模样!春琴这俗艳的打扮只似那绮丽院的妓女,但却是合了洪氏的心。洪氏又半真半假道:“亲家,春琴这丫头可说了人家没有呀?”
田氏一听,马上就答:“没呢!姨娘您不不知道,一则这丫头年纪还小,二则这丫头也有些古怪。”
洪氏听了,就问:“古怪?哪里古怪?”她说着,就悠悠看了一眼春琴。
“这丫头不像她的姐姐,嘴巴笨,心眼儿实,成日在家只知道跟在我后头做家务。”田氏暗贬明夸,并借此试探洪氏的心。
“这样?不过——我看春琴这丫头,却是比秋漪投缘。亲家,当初你怎么不将这丫头嫁了府里来呢?”
田氏听了,面上就有些尴尬。“姨娘,这姐妹出嫁,自然是年龄大的先。虽秋漪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心里,只是比亲生的还疼呢!府上是城里一等一的人家,这样的好事,我心里头一个都是想着的她。”
洪氏听了,也就悠悠一笑。“亲家果然待秋漪好。只是这丫头进了门了,一来二去的,就有些拿大。无奈,老太太宠着她,我也不好怎样说她。”
春琴在一边听了,心里憋不住,就皱着眉头问:“姨娘,果然是这样吗?”
“如何不是?”洪氏便忿忿,“待会她来了,你们便可看到了。”
田氏听了,就拿出长辈的架势,对洪氏道:“姨娘是她的上人,她若有什么做了不对的,姨娘可劲儿说她,我是半点短不护的。”田氏只巴不得秋漪在柳府受洪氏的虐待。
“瞧亲家说的!秋漪是府里的大少奶奶,老太太护着的人。纵然她有什么不是,我也不敢说呀!”洪氏还故意试探。
田氏不是蠢人,她似乎探出了洪氏的意思。她不过来柳府一回,洪氏这就当着她的面,数落着秋漪的种种不是,似乎真的不待见她。田氏遂一喜。“姨娘是府里的正人,是长辈。有什么说不得的?秋漪如果给姨娘气受了,姨娘只管来我家里找我。”
这正说着,秋漪也就进来了。还未进大厅,她就看见了端坐在椅上的田氏。春琴一转头,便也看见秋漪了。春琴瞧着她,发觉一月未见,秋漪的气色倒是比在家时好上许多,且她身上穿的衣衫,面料考究,做工也细致。春琴的心里,已经含了半瓶子酸了。看来,她在柳府呆得很惬意嘛!
“姨娘。”秋漪上前,对洪氏打了招呼。秋漪冷冷看着田氏和春琴,却是不说一个字。
洪氏不悦道:“秋漪,你怎么了?你的娘你的妹子,你怎地不打一个招呼?”
秋漪就道:“她们收了老太太那样厚的礼,等于是将我卖了。既然卖了,又何必相见呢?”
田氏一听,立刻炸毛了。她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说道:“秋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将你卖了!你在这府里吃香的喝辣的,过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你不对我感恩,反怨憎我将你卖了?”田氏便又对洪氏抱屈道:“姨娘,你听听!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春琴早按捺不住了,她帮衬着田氏,指着秋漪道:“秋漪,我娘待你不薄。你这嫁进了柳府,也不回门。娘也不生气,反带着我来看你。娘还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白秋漪,你有点良心没有?”见秋漪长胖了,水色也比以前更好了,春琴的心里除了酸,还有嫉。若不是柳墨染是个瘫子,她真的想嫁入这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