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染听了,便循声望去。
但见洪氏的宅院附近,亮着一簇熊熊的火。那火势巨大,在夜空下只是冒着滚滚的浓烟。赵管家见了,不免蹙紧了眉。老太太的丧礼内,怎么冒出的事儿竟这样多?
府内着火,自然是大事要事。况天气干燥,府里的花花草草地也多,都是极易燃之物。柳墨染便吩咐赵管家道:“管家,你赶紧带人去灭火。此事等不得。”
赵管家心里固然想去。但到底李大麻子就在跟前,大少奶奶的险情未除。柳墨染见火势越来越大,便催促管家即刻就去。
这半夜放的火,不是什么意外,却是洪氏所为。原来,方才小禾儿过来报,说赵管家等人在府里发现了李大麻子的身影,现下正奋力捉拿他,预备要一个活口呢!洪氏听了,外表平静,但心急如焚。她在屋子内来回踱着步子,将小禾儿支使了出去,就想了一个分散注意的办法。若趁此乱,大麻子能够顺利脱逃的话,你更是好了。
洪氏趁无人,便举着灯,将灯一把仍在那前方的小花园子里。一霎时,那树叶枝干受了热,顷刻之间就升腾起一股浓烟,继而冒起大火来。
小禾儿在房内嗅到了浓烟的焦灼味,赶忙又出了来。到了廊子下一看,发现园子内却是着大火了!小禾儿便不管不顾地叫起来,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呀!”
洪氏听了,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也出来了。青城也惊醒了,也就过来看。
赵管家领了一半的人,赶紧过去灭火。李大麻子见人少了,心里更是不惧了。柳墨染便对他平静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赶紧将大少奶奶放下,我可以既往不咎。”
李大麻子听了,心里半信半疑的,因就问:“大少爷,我真的还能回头么?”
“当然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柳墨染肯定道。
李大麻子就默了一墨,方又哈哈大笑道:“大少爷,纵然你信,但我也不想回头儿了!”李大麻子说完,便又用手紧紧扼住了白秋漪的脖子。
他这大的力道紧,秋漪被钳制住了,一时身子就不能动。
柳墨染见李大麻子这样固执,心里便叹息了一下,因冷声道:“你这是自寻死路!”墨染说完,就奋力欲将秋漪夺回来。
秋漪见墨染这样奋不顾身,眼里不是惊喜,却是止不住的慌张。原来,李大麻子右手里,却是藏了暗器。但见墨染大步走近,李大麻子就快速张开右手,一枚毒镖‘搜’地一声就朝墨染的胸口直直飞了出去!
秋漪想提醒他小心,无奈喉咙被扼制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见半空之中,却是飞速跃来一人,拿人手提一把长剑,‘当’地一声,就将李大麻子使的暗器给挡了下来。
柳墨染见有人相帮,趁势就紧握住秋漪的手,拉转了来。见秋漪无恙,他便又下令家丁们将李大麻子团团围住。墨染的心,一时遗憾不已。小时候,他也跟着爹爹习过武的。只可惜染了病后,练武就半途而废了。若这些年他不荒废,此刻已经将李大麻子捉住了,何劳这些家丁?
秋漪无恙,便小声对墨染道:“我很好,你放心。”
墨染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却再不放开了。墨染的注意力便投向前来相救的那人。但见此人剑目朗星,身形飘逸,提着剑时,还朝他微微笑了一笑。
此人是谁?他不记得以前,但可以确定,来人不是亲眷,就是自己的朋友。
那人弯腰将地上的暗器拾了起来,放置于手心,方大步朝墨染走来,又笑道:“表哥,我和娘来晚了!”来人的目光,还不禁朝墨染身旁的女子瞥了一瞥。见二人两手紧紧交握,方悟出她是谁了。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却是柳墨染的表弟王瑞安。
李大麻子被围住了,手里的匕首也被王瑞安打下了。他长叹了一声,任由家丁们一步一步地逼近,直至最后将他捆成了个大粽子。
王瑞安大病初愈,还使不上什么内力。这若是在从前,李大麻子早就被他拿下了。王瑞安自小也习武,但却有个毛病,不能就近闻花儿粉儿的,若一不小心沾上了,轻则感冒,重则就会卧床不起的。此番他卧床了一个月,便就是又犯了这花粉之症。
秋漪见来人口中称墨染为表兄,想了一想,方就知道他是何人了。因用手指碰了碰墨染的手心,小声提醒:“墨染,虽我也没见过他,但我猜测他就是那位你在金陵的表弟王瑞安了。”
那边厢,洪氏见赵管家带着家丁们,果然将燃起的火给浇灭了,心里失望。因就问赵管家:“我这睡着了,半梦半醒地起了来,就听得说院子里起火了!我便起来看!”
赵管家就道:“惊动了姨奶奶,是我的过失!但现在火也扑灭了!姨奶奶方可安心入睡了!”
赵管家说着,就带着众家丁们要走。洪氏心里不放心李大麻子,到底忍不住问:“管家,我怎听说,李大麻子又潜入了府里?”
赵管家听了,就道:“却有此事。”
“那么,事情到底怎样了?那大麻子是逃了,还是给捉拿住了?”
“姨奶奶,这会子我也不知道。但我信大少爷,他总不会放李大麻子逃了的。”
洪氏听了,更不放心了。因就道:“反正这会子我也睡不着了。不如,我跟着你过去瞧一瞧。”柳青城将那些扑灭了的枯枝残叶都命人打扫干净了,也到了洪氏跟前,问道:“娘,你要去哪里?”
青城和墨染轮值了几夜班。墨染见他扛不住,只是叫他回去。青城拗不过,也就答应了。他见秋漪这回了来,与大哥的感情看着只是更好了。虽大哥记不住府里的前事,但看秋漪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青城见了,就叹。提醒自己心里早该放下了。无奈见了秋漪,心里还是仍不住泛起涟漪。到底就情愫起了,一下子是不能够泯灭的。青城觉得无奈,同时也觉得伤心,不知怎么办,只得躲在房里沉闷喝酒,不知不觉,这酒就喝多了,人也醺了。
喝多了酒,便就要躺下酣沉睡去。那李大麻子往落雪轩挟持秋漪一事,青城是半点不知。时至半夜,青城听到了园子里的叫嚷声,也就醒了,因就起来帮着灭火。
洪氏听了儿子的话,就道:“我往落雪轩去。”青城听了,自是惊异。赵管家便将方才发生的事儿告诉了青城。
青城听了,哪里还等得及,当下拔脚就走。
洪氏见儿子行走匆忙,知他心里是为秋漪担心。她的心里头,更是沉重。这会子,她的右眼皮又跳得激烈起来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抵今夜这大麻子是逃不过去了。可他是死是活,自己总该去看一下。
这园子里的动静,洪氏院子后头的春琴,一时也听见了。她闷闷地起了床,问丫头涵儿,说道:“府上到底怎么了?各处皆是吵吵嚷嚷儿的?”
涵儿听了,就觉得不对劲,因就出去找小禾儿。小禾儿是个喜欢来事儿的,见她问询,也就告诉了她。涵儿果然忙忙地去回。
春琴听秋漪竟是出意外了,高兴得只不知怎么才好。但因涵儿是新来伺候他的,还摸不清她的底细,春琴也就不托以真心。因就装作关心问:“是么?那我姐姐若是有危险了,那怎生好?”
涵儿就道:“姑娘若关心,不如就去看望。这会子,姨奶奶和二少爷也去了呢!”春琴一听,就道:“是么?那我便也过去!”
春琴赶紧穿戴了一番,涵儿跟在其后,也到了落雪轩。
一时,这落雪轩的人就有些多,挨挨挤挤的。墨染看着瑞安,就点头笑道:“表弟,你来了,多谢你相助!”因就问姑妈在哪里。
瑞安就道:“我娘尚在路上,因路途泥泞,马车不好走,所以迟了,估摸着明早也该到了。我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虽是夜里,但落雪轩各处都点起了灯笼,灯光之下,秋漪穿着素稿,却是不掩秀色,看得瑞安眼里一亮,因又对墨染道:“表哥,我猜这位就是表嫂吧。”
墨染听了,便点了点头。秋漪也点头一笑。一时,洪氏和青城过来了,瑞安见过洪氏,又和青城寒暄了几句。瑞安便又赶紧去了灵堂,对外祖的灵柩,行了磕头之礼,又痛哭了一回。
话说洪氏到了落雪轩,见秋漪眼睛安然无恙,李大麻子跪在地上,全身上下捆了个结结实实。因人多,洪氏不便和他说话,只是拿眼示意。李大麻子的眼睛和他对上了,只是漠然摇头,方又死猪般地低了头,再也不瞧洪氏了。洪氏见了,反更是放了心。一时,赵管家见天色微明,便将李大麻子带往府里的议事厅,只等大少爷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