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听了,心里便吃一惊。他忙停了筷子,问:“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染就叹:“此事说来话长。”
青城见了,就在旁插道:“一切需从墨染入崖下寻找秋漪开始。”
瑞安听了,心里更为好奇了。他的心里,本就对墨染娶亲一事,存了好奇,此刻更要问个明白了。
墨染也就告诉他:“不错。我且只能将我记得的告诉你。”
墨染和青城瑞安相比,年岁最长,但也不过大了他们二三岁。墨染二十三,青城二十有一,瑞安比青城小上一岁,俱都差不多的年纪。
瑞安细细听了,果然心里喟叹不已。因道:“表哥,不想事情竟然这般周折。不过,我看表嫂也堪配与你。虽我只见了表嫂一眼,但知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墨染是爱听的,但他是内敛稳重之人,听了心里喜欢,但口里还是淡淡道:“秋漪,其实可寻更好的。但我既和她有缘分,此生也就是我与她羁绊了。”这话里自是带了几分满足,几分掩饰不住的骄傲。
青城听了,心头一阵酸楚。看来,大哥的心里果然是有了秋漪了。因也就淡淡道:“大哥,你到底是承认了。想你从前,只是一个劲地想把她送走的呢!”
墨染听了这话,心里微微吃惊,因问他:“是么?我竟是这样说的么?”因心里又疑惑不已。
“是呀!你总说委屈了秋漪,只是要将她放出去,让她另寻佳偶的!”青城说完,还着意做了一个鬼脸子,以让自己心里轻松。
墨染见青城不似玩笑,心头不免凝重了几分,又问:“我果真这样说了,那秋漪听了,到底是怎么个形容?”青城就道:“这我也看不出。不如,你自己去问。”
瑞安就道:“我听出来了,表哥这是珍重她。因不知自己病情几何,只恐耽误了她的!”
墨染就淡淡一笑:“也罢。我到底是记不起来了。”
三人于是继续吃早饭。赵管家过来了,就来回:“大少爷,那大麻子绑着在那,口里嗷嗷地直叫,只说给他一个痛快的好!”
墨染听了,就蹙了眉,想了一想,嘱咐道:“给他吃早饭,总是不要将他饿了!”
赵管家就点头,想了一想,也问:“大少爷,那么要将他带了见官么?”
墨染就道:“不用。我自有打算。”
赵管家听了,也就退了出去。青城不解,因就问:“大哥,自然是见官好。如何又不见官去呢?”
“清城,李大麻子不过是那幕后主使派出的一把匕首。我感兴趣的,只是这幕后的人。不然,柳府以后还是不宁静。”
“大哥,莫非你找到好的法子了?只是,这李大麻子是块硬骨头,他若是执意不说出来呢,你又当怎样?”
“我先不怎样,好歹先留着他。他活着,那幕后的人才害怕。我看,她倒是比我们更希望李大麻子死的。”
瑞安听了,就道:“此人和表嫂无怨无仇,犯不着要结果她的命。这幕后主使依我看,如今也就在这府里,又或许,和表嫂的娘家也有牵连。再有其他,我却是也想不到了。”
墨染听了,就沉吟不语。青城熬不住,因就笑:“瑞安,你也想到了?”
瑞安就道:“表嫂性子安静,并不是招惹是非的人。定是她碍了什么人,惹谁不高兴了,这才下的狠手。”
瑞安这样说,墨染还不觉得。倒是青城听出来了,因就笑话他:“瑞安,你不过见了秋漪一面,怎知她是个性子安静的人?”
瑞安一听,脸就有点红。因看了墨染一眼,讷讷地道:“青城,虽如此,但我每日里和各处商家打交道,也颇识人。表嫂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人。但愿我没看错吧?”瑞安说完了,因又征询地看着墨染。
墨染没有多想,就对了瑞安道:“秋漪性子果喜安静。”彼时,一阵柔和的秋风从轩窗拂过,轻轻掠过墨染的衣衫。他静静喝着粥,心里想起秋漪,眼睛里更是潋滟的一片。
三人各怀心思,吃完了早膳,待入了灵堂,只见那洪氏已跪在那里,口里咿咿呀呀地哭起灵来了。墨染便对她道:“姨娘,好歹收些伤心。若是支撑不过,只管在后头坐着就是。”
墨染说完,便依顺序和青城瑞安跪了下来。秋漪也来了。
待哭完了灵,瑞安又问了墨染清青城老太太的一些事。墨染不记得以前,青城又不大在府里,诸多事儿,自是答不详尽。
洪氏哭完了起身,叫丫头先扶着她先往议事厅来了。今儿个,到底墨染会怎样处置李大麻子,洪氏的心还一直悬着!她知道儿子与墨染走得近,本想套套儿子的口风的。无奈青城听了,只是说道:“此事,娘无须操心,一切听大哥的就行。”
洪氏就骂骂咧咧地道:“一点子都不告诉老娘!真的以为和你的好哥哥好嫂子在一起,就分你一块肉一勺汤了?天真!”
洪氏说完,去了议事厅,就在椅子上先坐下了,那李大麻子被赵管家强灌了两碗粥,口里只管喘着气儿,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抬着头,闭着眼,一言不发。
洪氏过来了,就叫看管的几个小厮先退到外边,又对小禾儿道:“你去我屋子里,将我素常带的一块手绢儿拿来。”
小禾儿就道:“姨奶奶,惯常你带的也有那么两三条,到底是哪一种花式的呢?是柳叶形的,还是鸳鸯戏水红色的那块,亦或是那月白色绣了一朵并蒂莲的?”
洪氏便道:“就月白色的一条,你速速与我去拿。”
小禾儿听了,这才走了。
洪氏见议事厅空无一人,便走到李大麻子的身边,叹息了一阵,方道:“大麻子,睁开眼,是我!”
李大麻子听出这声音是洪氏,心里激动,也就缓缓地睁了眼。“好人,你受苦了!”洪氏看着李大麻子肩背上被麻绳勒出的红印子,便伸手上前抚了一抚。
李大麻子内心受了触动,但还是强撑着道:“你别管我。这里既无人了,你倒还是走了的干净。”
洪氏就叹:“我不走!我是这府里的当家姨娘?谁敢疑我?”
李大麻子就对她道:“大少爷着实不好对付。他们读过书的人,行事更缜密细致的。你要当心。”
洪氏听了,就幽幽道:“我自然会当心。但我来,却是为了和你说几句话。”
“姨奶奶,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就是!”在李大麻子看来,自己这样一个粗鄙不堪的人,如今竟沾上了几回姨奶奶的身子,已经算是老天爷眷顾他了,他纵死了,当真是没有一点遗憾的。
洪氏也不隐晦,因就直白对他道:“大麻子,我看这大少爷是轻易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将你带了见官去的。他们想要找出的,只是我。”
李大麻子一听,就蹙眉问她:“姨奶奶,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洪氏就踱着步子,告诉他:“依我说,你不如就死了。这死了,痛苦也没了,一切也都解脱了。我也才真正安逸了。”
李大麻子听了,心里还是平静。他不怕生,何惧死?他心里所牵挂的,无非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好!既她要他死,那么他自然痛快答应,决计不会令她为难半点!
李大麻子就点头道:“好。其实我也想死。我活了四十岁,喝了三十年的酒,过了二十年的痛快日子,又尝过了女人的滋味。死有什么不好的呢?我也想过死的,无奈身边时刻有人看着,只是不方便。”
洪氏见他应了,一时心里也复杂。她仍眷恋李大麻子的身子。但大敌当头,她只有舍了大麻子,才能护自己周全的。
洪氏便流泪道:“大麻子,算我欠你的!”洪氏说着,就见头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过一会子,大少爷他们就要来了。人多了,你又不能惬意求死了。不如就这会子吧。我听人说,将自己舌头上的筋脉咬断了,也会死的。”
洪氏说完了,便又抬头看了几眼李大麻子,又对他道:“大麻子,我知道你待我好。但咱们只有来生了!”洪氏嘱咐完,整了整衣衫,方就转过身子去。
小禾儿拿了绢子,也就过来了。洪氏便对小禾儿道:“行了,我还是去廊子下等吧。这李大麻子绑在这里,看着只是叫人害怕!”
小禾儿就道:“那奴婢扶姨奶奶下去。”
二人一前一后刚到了那廊子下,柳墨染柳青城王瑞安也就来了。李大麻子听到了前头的脚步声,知自己不可违拗洪氏,当下就一狠心,将眼儿一闭,果然就大力将舌头咬断,腥鲜的浓血从口里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丢滴在了地上。
青城边行边问:“大哥,为何不让大嫂过来?这不正可以当面对质么?”
墨染就道:“我不让她来,只恐她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