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见絮儿说得絮絮叨叨儿的,也就道:“好了,你不用再往下说了。真正,说了又有何益?你还是听了我的话,
赶紧将这盘点心送过去吧。”
絮儿就叹:“夫人回了娘家,怎地变得这样软弱了呢?难不成,咱们还要在这里变着法儿地讨好她不成?夫人,要是依了絮儿的性子,好不好地,只管打道回金陵,也就完了!”
絮儿想得简单,她哪里知道柳氏心里藏着的事儿。柳氏就道:“叫你去,你就去,给我磨磨唧唧的,说这些干什么?真正,我心里比你清楚。”
絮儿听了,真的觉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因就叹了口气,对柳氏道:“好!絮儿是个下人,夫人叫我过去,我岂有不过去的?”那絮儿就捧了盘子,出了静心苑,只管低着头往落雪轩走。
待进了里头,就见了落雪轩里新来的玳儿瑁儿在外头洗头,互相撒着水儿玩,也无人管她们。絮儿见她们愈发不像话,就忍不住问:“你们在洗头呢?怎么,随喜姐姐呢?”
玳儿听了,就撅着嘴儿,将头往里伸了伸,说道:“她么,在屋子里睡觉呢?”
“睡觉?好好的天,怎么竟在屋子里睡觉呢?”
玳儿就笑:“如何不睡?昨晚她对我说,只是三更半夜地才上床睡的,也不知她到底干什么去了?一起来,呵欠就打个不停。因此,我和瑁儿见了,便劝她去睡觉的好。”
原来,这随喜因见大少爷出去了,哪里还想伺候随喜,只想回到屋里睡觉。秋漪因有事,叫了她几回,也不见她答应。秋漪是知道随喜的心思了,见她如此,也就罢了。她既爱睡觉,且就让她睡着吧。不然,做事也是无精打采。因此,随喜愈发卖老往床上躺去了。
瑁儿见了絮儿手里的东西,就笑:“絮儿姐姐,这个是送给谁的?”
絮儿就道:“这个么,是我们夫人叫我送了给大少奶奶的!”瑁儿见了,就道:“既如此,那你赶紧就进去!这会子,大少奶奶正在里头帮小穗儿洗澡呢!”玳儿和瑁儿两个,虽是新来的,但心里都不相信大少奶奶会是偷窃姑太太镯子的人,还是********地忠心伺候大少奶奶。
瑁儿就对絮儿道:“我们大少奶奶忙着呢!真正是她心肠好,这小穗儿都疯了这么久了,大少奶奶亲自照顾她,只将她挡亲生的妹妹看待!我看,即便是亲生的姐姐,也未必能做到她这般好的!真正,那焦愣头倒不关事儿了!”
絮儿听了这话,口里就冷冷地说道:“是么?我看,她这是在做给你们看的吧?不过装装样子而已!真正我还不信了?”
玳儿听了,就为秋漪打抱不平道:“絮儿姐姐,那是你没瞧见!只管你看了一回,心里就不那样看待她了?如今,她心里虽受了委屈,但只是一声不吭,还只管和我们和和气气儿的。”
絮儿听了这话,更要冷笑了。“呵呵!我的看法却是和你们不一样!”瑁儿就道:“也是,你是姑太太身边的人。自然想法儿和我们不同。”
絮儿听了,也就不想和她们多磨叽了。因就对玳儿瑁儿道:“好了,这盘红豆酥,我也不想送进去了。还请你们转交了吧。”絮儿说着,却又不走。
瑁儿就道:“你既不送,为何又不走呢?”
絮儿就道:“难道,就不许我来这里看望随喜,和她说说话么?真正我和她从小儿就认识了,也算是极好的朋友。”
玳儿瑁儿听了,就将盘子接了过来,齐齐说道:“好,好。我们不为难你。只是,你进了随喜姐姐的房间,可是要自报一下家门。你若不说你是谁,她听了动静,知道有人来了,好不好儿的,只是要开口骂人的。”
絮儿听了,就笑:“我不信。我不信她的脾性儿这样坏?从前在老太太跟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定是你们不听她的话,她心里有气,免不得就骂你们几句。”
玳儿瑁儿听了,就叹:“好,你不信,只管进去吧。”二人说着,也就拧干了头发,简单梳了个发髻,方捧着盘子,上了台阶进去了。
这边厢,秋漪也就帮小穗儿洗好了澡。因天热,秋漪自然忙得满头大汗。秋漪便看着自顾自穿衣服的小穗儿,说道:“小穗儿,你可要赶紧学会了洗澡才行!你到底也大了,一来二去的,也要来葵水了!”
小穗儿听了,只不说话,只管将手里的带子磨磨蹭蹭地系上了。小穗儿认人,之前,随喜因要讨秋漪的欢心,也曾帮着小穗儿洗了一回澡的,不想小穗儿只是不领情。还一个劲地说随喜要害她。这玳儿瑁儿进了来,小穗儿因和她们不熟,她们要过来帮与着洗澡,小穗儿只是摇头。小穗儿系好了腰带,见大少奶奶在一旁累得满头大汗的,像明白了事理一样,忽就对着秋漪轻轻道:“大少奶奶,小穗儿以后不要您帮我洗澡了!小穗儿可以学着慢慢洗!”
秋漪听了,就握了她的手,爱抚道:“小穗儿,你若真不会,我自然还要帮你!”
岂料,小穗儿听了,口里就带了一丝认真,她又点头道:“大少奶奶,小穗儿一定会学会的!”
秋漪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些震动。小穗儿说这话,分明一点也不像疯子傻子,只和正常的人无二。只是,秋漪也没多往里头深想,小穗儿虽然疯魔,但一天之中,有些时候,看着也平静。秋漪就道:“好了,你洗好了,只管歇一歇,我叫人来倒水。”秋漪到底也累,这些活计,玳儿和瑁儿也会过来帮与。秋漪见小穗儿乖乖回了房,开口就要叫玳儿和瑁儿。玳儿和瑁儿也就进来了。
玳儿见小穗儿洗好了澡了,就对秋漪叹道:“大少奶奶。我和瑁儿说要进来,可您偏不让。”
秋漪就道:“不用。我想以后她也会洗了。”她见了瑁儿手里端着的一盘点心,就问:“瑁儿,这是谁送来的?”
瑁儿就回:“大少奶奶,这是静心苑的姑太太叫絮儿姐姐送了来,说是给您尝的。”
秋漪听了,想了一想,方就问:“那你怎么不叫絮儿进来?她是姑太太的人,这来回跑腿子的,我总要赏她一点钱才行。”
玳儿和瑁儿一听,彼此就看了一眼。她们不是多嘴的人,当着大少奶奶的面儿,自然不会将絮儿方才的话说出。瑁儿就笑:“大少奶奶,我看就不必了!絮儿姐姐也没走,只是她心里想着随喜姐姐,这会子正在随喜的姐姐屋子里,和她说着话儿呢!”
秋漪就道:“既她没走,那也好。”秋漪说着,便从柜子上的一个罐子里抓了一把钱,递给瑁儿,说道:“你且将这些钱送了给她去,没得叫人说我怠慢了。”玳儿和瑁儿见了,更是叹了口气,瑁儿遂将钱接了在手心,说道:“好,我去就是。只是,大少奶奶这样待她,恐怕也只是白落下好。”
秋漪知她要说什么,因担心隔墙有耳,就制止道:“行了,你们要去,赶紧就去。凭他怎样,我这里到底不可缺了礼数。”玳儿和瑁儿听了,也就皱着眉头,捧了钱去了随喜的屋子。
这边厢,秋漪便坐在绣墩上,怔怔地看着那桌上的红豆酥,心里出神。姑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呢?分明那样不待见她,只想将她早点赶了出府的!可为什么要送东西过来,一心讨好她?昨儿个,洪氏那里也是如此。这二人并不过来和她见面,但却是隔三岔五地给她送东西!她们——她们这是要一心让她放下戒备,还是想与她融洽关系?但如果真是后者,看在墨染的面上,她自然不会令她们为难。到底,她们是长辈。
只是,秋漪的心里到底起了惧意,也更生了警惕。心想:来而不往非礼也!既她们这样主动殷勤,自己不回礼,也似乎不那么礼貌,也是失了礼节。莫如,自己也去备一些东西,叫人赶着送过去的好!此外,她并不想再多事儿。
这边厢,那絮儿也就进了随喜的屋子。随喜躺在床上,朝了里头。听见有脚步声进了来,眼也不睁,口里就没好气地道:“玳儿,瑁儿,你们两个总是毛毛糙糙的!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这屋子里,没有我点头,你们两个并不能进来!”
絮儿听了这话,也不说话。随喜定了定,就道:“怎么,你们竟是不曾听到我的话么?怎地还不走?”想起这两个丫头,随喜的心里就来气。她本就嫌事儿多,偏生这赵管家还尽将她们都放了自己调教。如此,自己与行动上,更是不能自由了。
絮儿见了随喜果然生了这样大的气,心里倒忍不住了,她坐了下来,悠悠就对随喜道:“你不必生气,是我!我看你也是睡糊涂了,明明就我一个人儿,你怎么口里一口一个玳儿,一个一口瑁儿的?”